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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场梦境(组诗)(发表2017年《山东诗人》第四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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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一场梦境(组诗)

 

包容冰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迷惑颠倒的岁月里,我活得多么糊涂

五欲六尘封裹的心没有一丝光亮

每一次呼吸乃至起心动念

都为自己拨打如意算盘,掂量得失

如是多年,为名利奔波,累得够呛

 

忽一日,如梦方醒。踅身反观

疯狂造作堕落三途的恶因,虎视眈眈

吓得我心惊肉跳,悬崖勒马

 

贪嗔痴慢疑是毒

杀盗淫妄酒是毒

眼耳鼻舌身意是毒

色声香味触法是毒

低头举首,前思后想是毒……

我仿佛是五毒俱全的黑色金刚

怀揣屠刀,走街串巷

 

佛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立刻内舍六根,外舍六尘

领悟《金刚经》所云:“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的真谛

                              

  

 

在勇猛精进的漫漫征途

历经多少凄风苦雨,磨难坎坷

一言难尽。冷不防有暗箭徐徐射来

穿透我的前胸后背,我躲在黑暗的一隅

舔舐隐痛的伤口,却没有泪水……

 

树大自然招风。树不大也招风

四季的风经常吹乱我的头发

把黑的吹白,白的吹落。剩下几根

稀疏的残存,像秋天发黄的衰草哀鸣

给晃荡的世人宣示,我还幽幽地活着

 

有人讥诮,你费心多年,豢养了几只白眼狼

可我怎么也没有看出他像狼,更像人似的

遇见了我,常常摇尾乞怜,比哈巴狗亲昵

柔顺得使我心生怜悯,差一点将身上的肉

割给它吃。只因修炼的道行还不够深邃

 

学佛悟道,历经多少欺骗和蒙蔽

当我懂得因果通三世的道理,愤懑锐减

在夜深人静时失眠,扪心自问

难道上辈子的孽缘太重,今生成熟

缘生缘灭间,怨深怨浅——

因果的铁律不差分毫,结怨哪有解怨好啊

风口浪尖上,唯恐将脆弱的游魂

打进地狱。难以救度

 

捂住隐痛的伤口,圣号为桨

忍辱是船。我背上别人不愿背的一口黑锅

从天亮走到天黑

从寒冷肆虐的冬季走到杏花吐蕊的今天

“像背着媳妇儿朝华山的公公

没落下半点好名声

 

一个人在洮河岸边踽踽独行

看黄昏的晚霞似血,如泣如诉……

                              

非常一日

 

万物嘈喧不休,大地安静

更安静的是我的思想

此刻已禅定

 

从天亮坐到天黑

窗外雪扬。我似乎听到

雪花碰撞的声响

犹如神魂窃窃私语,酝酿什么

 

忽然有人敲门

我起身推开,一个黑影踅身而去

雪地上不落一个脚印

                                

外儒内佛

 

置心一处,无事不办

岁月撕裂的伤口愈合,意犹未尽

却不再与任何人事发生搓摩

 

平坦的马路也有暗阱,冷不防

影子被滑倒。站起来的是陡直的脊梁

戳疼相庆的笑声

 

顿生怜悯,对于忙碌的身影

有许多话要说,但觉得无话可说

更多时候我在缄默

 

万物是圣哲,都在说法抑或喧哗

我是愚钝的凡夫,耐心倾听——

                                

前程光明无限

 

一个人走着走着,就华发丛生

一个人爱着恨着,就突然杳无音讯

一个人从出生的那天,就开始走向消弭

多少年后,有人指着一堆枯草摇曳的荒冢

请看,这是我的祖先——

 

谁说,起心动念是屠刀

五欲六尘是屠刀

贪嗔痴慢疑是屠刀

眼耳鼻舌身意是屠刀

色声香味触法是屠刀

杀人不见血的屠刀啊,屠他也屠己

 

死在自己的屠刀下

根本不知道是自戕。怨天尤人——

 

我拥有无数屠刀,走过熙攘的人群

听到刀剑相撞,金戈铁马的残忍悲壮

世界好像相安无事,各归其所

 

圣哲谆谆教诲,要我及早放下屠刀

努力多年,终于在一句万德洪名里

找到了光明无限的前程

                                

老去的并不是时光

 

老去的并不是时光

只是你虚妄的念想和分别

日月不断更迭,人事继续变换

似锦繁花的流年里,我跌倒的青春

背负一身情债,伤痕累累

 

认识了宇宙人生的真相,我停止狂奔

面对桃花盛开的春天,喃喃自语

给一棵夭折的树苗招魂

给一只猝死的麻雀念佛超度

过路的人奇怪地看我,眼神里流露

难言的愧色。糊涂装作明白

 

仿佛我更为糊涂,闲暇无聊

干不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关心起魂魄来去的归宿。死亡紧随

每一个人的身后,却谈死有人就戛然色变

 

老去的并不是时光

只是你蒙蔽的心窗被物欲堵死

执着犹如难防的家贼,盗空智慧

至死你也弄不明白鹿死谁手

                              

 

向死而生

 

偶尔冷不防看一次动物世界大战

我的心就剧烈疼痛一场

油然想起人类的战争与灾难

委顿在历史的教科书,叙说血腥屠戮

相互倾轧,你死我活的争夺……

 

死亡,不是谁独有的专利

常常忌讳提及。却谁也无法回避

犹如万物背上无常的绶带,前一刻

不知下一刻的命运,朝难保夕

你滴水不漏的算计,也算计不过因果

弹指一挥。即使铁打铜铸的江山

顷刻间也会碎为尘埃

 

死神和我天天谋面,擦肩而过

他能听懂我的心跳,我也领会他的旨意

互不问询,相视一笑间

满头的乌发变成了白雪——

 

努力挣扎出梦魇的人生幻境

从此不敢在众生面前妄自尊大

我把“死”字供奉在香案

像佛一样,晨昏叩首礼拜

                               

(发表2017年《山东诗人第四期

 

 

 


 

陪友人听岷州花儿(组诗)(发表2018年《火花》下半月刊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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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友人听岷州花儿(组诗)

 

包容冰

 

 

忘却旧时光里的忧伤

 

有人一再告诫我,好了伤疤

也绝不能忘了疼。疼是一种

养料和胎记,在故乡的肋巴缝里

挤出带泪的微笑

 

几只红嘴鸦穿着红皮鞋

走过当归拔节的夏天

像一个个满腹经纶的绅士

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炊烟袅袅的乡村,母亲喊我的乳名

牛粪燃烧的味道钻进鼻腔

顿时减轻了锥心的饥饿

 

捡满苦苦菜的笼子

是我每天放学后的家庭作业

母亲再三叮咛,不敢怠慢

挨骂的泪滴比寡淡的晚餐浑浊……

 

1973年,一个十岁的孩子

在开满打碗花的山梁上东奔西跑

饥肠辘辘。久久仰望蓝天白云

鸟儿们鸣叫着飞过头顶

拉下一滴白色的粪便

打在眼前的草叶上,微微颤抖

                           

 

慈悲苍生的目光

 

某个傍晚,天还没有彻底黑透

我忽然感到有点儿头晕

彻身遁别酒肉肆虐的圆舞曲

沿街寻找。寻找到一所便民诊所

和颜悦色的大夫给我量过血压

报告结果:低压50,高压100……

 

在这肥胖臃肿的时代,“三高”是

他们营养过剩的代名词。我常常被挤兑

成不谙世事的另类,食素问道

明枪暗箭冷不防就射来,满身疮痍

只能忍气吞声。一芥朝中无人的草民

到哪里去明辨是非,讨个公允的说法

 

路遇九十老翁齐法一,问询

我要去找包主编送稿。

请看,那我是谁?

哎哟,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我去了一趟重庆,又在成都草堂

拜谒了杜甫。在峨眉山,乐山朝觐

老妻似乎埋怨道,十多天回来瘦了一圈

 

对镜刮胡,看到苍老的嘴脸有些憔悴

眼窝真的微微深陷——

我用慈悲苍生的目光

把自己深深地怜悯了一次

                               

 

大道至简,有爱天成

 

 

平生第一次来到重庆荣昌

仿佛感到这里的花草树木都向我

招手致意。这里的一切都在繁荣昌盛

犹如唐诗,虽然不是唐朝的律诗或绝句

而是荣昌的唐德荣。一首当代鲜活的新诗

我读了多年,熟记于心

渐渐生出惊艳的芙蓉

 

我在西部边陲写诗悟道

日月渐渐刷白苍茫的记忆。年轮深陷

奋力挣脱世俗的羁绊,身心内外的尘埃

慢慢落定。当我站在大成校园礼堂的

领奖台上,一千多双热烈渴望的目光

灼灼燃烧,掌声雷动——

 

谁在给我颁奖

谁在为我鼓掌

谁在拜我为师

我循着至简的大道一路走来

内心装满济世度人的黄金,风餐露宿

我挥舞教鞭三十年,弟子过千

从未教出一个贤人。愧对孔子啊——

只有五年教龄,却教出七十二贤人

 

面对大成欣欣向荣的莘莘学子

我脱下诗人虚假的外衣,油然谦卑起来

给一个人鞠躬。因为他找到了

至简的无上大道——

     

                             

 

走过梦境

 

 

1

 

回首走过的脚窝里

风停止啸叫。整顿杂乱的思想

青春早已卸妆,问苍茫辽阔的大地

沉浮不定的微尘,喊醒扑蝉的螳螂

一脸茫然,举目四顾

 

燕子衔泥在我的屋檐下筑巢

草窠里觅食的麻雀也许记得我的前世

改变计划的理由,给一个人诉说

门外偷听的杂草,刚好长过斑驳的墙头

 

2

 

深夜听流浪猫凄然嘶叫

读了大半的《无量寿经》,喟叹一声

我的心软了一半,剩下的一半

像穿过窗牖清辉的月光

照亮左脸,右脸仍旧茫然

 

诸多往事涌上心头,对于谁诉

那撕裂的契约,泣血的黄昏

走散的亲人留下荒年的债务

我一个人落入雨夜,寻找人生的出口

滑到又爬起的泥泞路基

如泣如诉——

 

3

 

尝遍人生的苦辣酸甜涩

才学会理解与感恩。放飞的梦想

踅回来到出发的地方,始知欲望

掩饰了爱情的陷阱。幼稚的抉择

难以医治灵魂的创痛

 

伊人呐,你远走高飞的岁月

我才死心塌地,选择了诗歌

这些年磕磕碰碰地跋涉

缪斯女神夜夜眷顾我的孤单

 

4

 

回顾多么怆然。风干的泪水

祭奠早逝的亡灵

父母归西的坟茔长满荒草。佛说

一草一菩提,一叶一弥陀

 

证悟光明无限的前程

说与谁听。孽障如山

隔断苍生的慧命,喊一声亲人的乳名

巉岩剥落一片喧哗

 

5

 

这一天终于到来

我幡然醒悟于无量寿光的照彻

嘎然止住狂奔的悬念

独来独往。断交了酒肉肆虐的岁月

安心疗治,溃烂的盲肠

 

伊人,难再回首的日子

开遍罂粟的芳香。狼毒花,格桑花联手

进攻我的堡垒,何其销魂

轮回的汪洋里,命运实践不虚的因果

 

6

 

清辉的月光喂养饥饿的梦境

五月,花海如潮,激荡我的

日出日落,上下沉浮——

你从遥远的北方姗姗而来

缘灭缘又生。前世的回眸一笑

落果今生的相拥,草原放开的狂跳

泪水里滋养游弋的鱼苗

 

不怕念起,就怕觉迟

我要把一切情缘转为善缘

把一切善缘转为佛缘

把一切佛缘转为法缘

把一切法缘转为僧缘。供养三宝

在一朵西天的荷蕾里

永续恒常不绝的来生

                          

 

陪友人听岷州花儿

 

 

1

 

你从遥远的北方而来,心旌摇荡

听岷州缠绵缱绻的花儿,像魔咒

蛊惑游客迷醉。多少花季翩翩少年

陷入迷宫,走出来华发斑白

眼窝深陷。江山易主,洮河消瘦

 

陪你坐在乡野的浪荡里

一声声撩人情思的花儿,像刀子

刺伤我的心肺。你似懂非懂

仿佛陶醉——

岷州的土语方言甜得似蜜

 

2

 

野草的芳香沁人心脾

你也像一朵玫瑰开在山野

光芒四溢。多少惊艳的眼睛读你

多少仰慕、嫉妒的目光

灼伤我矜持的尊严,于安谧

 

转换一种角色,我成了你的配角

手中的相机掩饰了内心的慌乱

走在花儿的海洋里,我是一首

过时的老情歌,无人吟唱——

 

3

 

二郎山上挂满藏文飘拂的经幡

偕同旗袍灿烂的五月,你的登临

开颜阁绽颜微笑。仿佛听到

1936年的枪声依旧鸣叫。我给你朗诵

朗诵《七律·长征》,毛泽东大手一挥

翻阅达拉梁走进岷州绿叶河

岷州的百千药草,唱了一夜花儿

 

八十年过去了,我陪你在张国焘

朱德坐过的太师椅上,感受威严

此刻,一只蜜蜂落在我的手上

气喘吁吁。岂是“玉树琼枝作烟萝”

万千里路云和月

 

4

 

狼渡滩烟云弥漫,风吹四野

你躺在花儿簇拥的草原。吃草的牛羊

停止反刍,举头朝那一边观望

盘旋的老鹰,那是谁派遣的高原绅士

贼亮的眼睛,发红得滴血

 

伊人呐,我听了半世纪岷州花儿

一字一句掏心剜肺,肝肠撕扯

思念的喟叹,像晨钟暮鼓

敲打得静默的岷山落泪

奔腾的洮河呜咽……

 

5

 

回归的夜晚,温婉的小雨淅沥

被激荡的花儿撕碎的梦境渐渐复原

一缕清风拥住我的腰肢

哥哥,真正的爱情不在肉体

宁可搅乱千江水,也不动道人心

我感受到了岷山的巍峨磅礴

体验到了洮河的纯洁清澈——

 

6

 

陪友人听岷州花儿,五月十七

陶醉在花的海洋,流连忘返

想起“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的

佳句,我安静的内心诗意纵横——

 

来自霸州的绝代佳人

才情横溢,芬芳靓丽

像一只彩蝶落在洮河岸边

你看着滚滚北逝的洮河,浮想联翩……

 

多少听花儿的人,心不在焉

都在痴痴地看你……

                           

                          

我是佛前点燃的一支蜡烛

 

无论在哪里,燃烧是必然的结果

而我把自己在佛前点燃

就像一支蜡烛,烧去了一大半

剩下的一小半,依旧摇曳桔黄的星火

首先把自己的黑夜照亮

 

多生多劫,在无边的黑暗里

六道的每一个门槛都留下我的足迹

留下汹涌的泪水和苦难

留下血肉模糊的嘶叫与戕害

留下胎卵湿化的交替演变

留下难以计数的新生与死亡……

 

欣闻圣哲的教诲,善缘成熟

我在唯物是举的尔虞我诈,弱肉强食下

抽身而出,沐浴青灯黄卷的法音

找到开启生命智慧的钥匙

解救出禁锢的灵魂,回归自性

 

几多年来,生命燃烧的光焰

照亮父母迷惑无助的路径,有了方向

照亮有缘的众生弃暗投明

照亮弥留之际抑或寿终正寝的人

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爬上无边苦海的岸来——

 

我是佛前点燃的一支蜡烛

归命于一部《无量寿经》,一句圣号

哔哔剥剥燃烧。不问前程

不问结果,一个方向

不断累积信愿持名的资粮

越来越丰厚充盈……

  

                       

 

蓦然想起一个人

 

酷夏轮回了一圈,告诫我

去年在南京拜谒中山陵,汗流浃背

那风水宝地上,蓦然想起一代伟人

我的内心泛起万千波涛——

 

多么远大的抱负,于壮志未酬的

遗憾里喟叹。群雄逐鹿的中原

一座座坟冢长满荒草,是非站在墓碑在两面

谁胜谁负难以定论

浪迹的蛆虫,读不懂那些吊古的铭文

累了在一片草叶下休憩

 

我也累了,栖在一棵棕榈树下纳凉

如织的游人,相忘于江湖

谁也猜不透谁的心思。仰望长天

寰宇一片朦胧,栖霞寺梵音袅袅——

 

此刻,仿佛听到有人在天际

大声喊着我的名姓——

                            

 

 

一切都恢复不到从前

 

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

原来的事物变得面目全非

顺着记忆的线索,辨析大概与轮廓

面面相觑。我在你的眼里也是

生熟参半,似是而非

 

兰州的炎夏,我一个人在大街上

漫无目的地转悠,所有行人的眼里

噙满焦灼和无奈。九年前的夏日

我在这里醉眼朦胧,看花花也醉

伊人的笑靥斟满浅淡的月光。迷离

照彻消失在农民巷里的背影

 

而今,物是人非。月光依旧

你陪我小坐在宁卧庄的牡丹亭

构思未来。夜莺啼鸣

饥饿的蚊子你来我去,亲了又亲

供养一吨热血,让兰州的蚊子

学会念佛……

 

一切都恢复不到从前

面对当下,删除内存不用的软件

给生命的E盘腾出足够的空间

                                

 

宁卧庄的月光

 

沐浴满地清辉的月光,在宁卧庄

我依然凌晨三点苏醒,起床洗漱

第一件事想起列祖列宗,于六道

等我超度。绕着诺大的庄园

我念念有词,手中的檀香珠子温馨四溢

雪松挺拔,一棵棵傲岸婆娑

仿佛辐射菩提。像无言的智者

 

花影摇曳,谁也没有计算

这里眠宿过多少达官贵人,巨贾富商

弥漫多少佳丽淡去的胭脂和梦寐

谁也没有计算

宁卧庄的月光到底洒下多少宜人的重量

 

我独步幽径,穿过牡丹亭沉寂的走廊

犹如一个孤独的王

寻觅遗失多年的江山——

 

黄河翻滚咆哮的波涛

惊动中国的甘肃,一个个人物

翻身落马,乃至下落不明

兰州的街头巷尾,酒肆茶馆

增多了新鲜的话题,热议不休……

 

宁卧庄的月光,照旧清辉依依

沐浴花草树木,分蘖生长

                         

 

  

恍若隔世

 

懵懂的岁月,过错难免

一切造作都滴着罪恶的血污

将我的青春挥霍殆尽。言说

褪色的往事,像梦魇一般不可详叙

 

谁能赦免,告慰神灵

我跳出沉沦苦海的怪圈

背着灵魂赎罪。跪伏在圣哲的足下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那些邀约,那些幽会,那些狂欢

那些酒肉肆虐的不可一世。那些……

好似恍若隔世,与今天无关

 

脑海里无意间常常

跳出潜藏的几多窃贼

晃荡,晃荡。我不愿揭穿它的阴谋

昨天阴雨绵绵,今日晴空万里

                          

 

抱紧无雪的冬天

 

转换一种角色,在城乡之间

往返不休。有人用异样的眼色打量

这出乎所料的举措,令一些人

百思不得其解。玄而未解的事

多如牛毛,一如无雪的冬天

一朵雪花贵如一锭银子

我于梦中都在期盼。谁来诠释

天象异常的自然,总是事与愿违

 

抱紧无雪的冬天

炉火,茶罐,酥油,青稞酒

煨热的烙炕坐满久别的稀客

飞来觅食的麻雀,不时向这边张望

西风劲吹,撩起它们单薄的羽衣

赤裸的腿脚,一种幸福溢出酒杯

发烧的酡颜像盛开的桃花

 

我像一只进城的麻雀飞回乡村

守住寂寞,守住祖训,守住清规

戒律。扫净的院落比冬天的额颅

还要明亮,谁来造访

谁就是这里的主人,和我一样

放松禁锢的思想,抱紧冬天

大醉一场……

                             

(发表2018年《火花下半月期)

 


 

古代禅师和当代诗人包容冰与王立世的夹缝与无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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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禅师和当代诗人包容冰

与王立世的夹缝与无缝塔

 

呼岩鸾

 

灯录禅史经典著作《景德传灯录》,多有“无缝塔”的说法。举例如下:

 

卷第五,西京光宅寺慧忠国师,师以化缘将毕,涅槃时至,乃辞代宗。代宗曰:“师灭度后,弟子将何依?”师曰:“造檀越造取一无缝塔。”曰:“就师请塔样。”师良久曰:“会吗?”曰:“不会。”师曰:“贫道去后,有侍者应真却知此事。”大历十年十二月右肋长住,弟子奉灵仪于党子谷建塔。敕谥“大证禅师”。代宗后诏应真入内,举问前语,真良久曰:“圣上会吗?”曰:“不会。”真述偈曰:“湘之南,谭之北,中有黄金充一国。无影树下合同船,琉璃殿上无知识。”应真后住耽源山。

慧忠国师是禅宗六祖慧能大师的法嗣。皇帝唐宗是人王,但以平等态度对待慧忠国师与其侍者应真,执弟子礼,诚实地回答“不会(不懂)”他们的禅理。无缝塔就是佛塔,小型佛塔叫舍利塔,收藏禅僧寂灭焚化后骨骸舍利与经书的佛教特色建筑物,但只是一种实体符号;无缝塔真正的宗教文化含义,是禅僧们往生后所去的黄金遍地的西方极乐世界;慧忠师徒所言及其明白。无缝塔,无影树,无知识,“三无”已无尘世一痕。实体的塔样,大地上处处可见,精神的塔样,就是《无量寿经》《阿弥陀经》《观无量寿经》净土三经所描绘的西方净土。慧忠国师的舍利进入了无缝塔中,他的法身进入了西方极乐佛国。

卷第十八,福州玄沙师备禅师,师一日随侍雪峰游山。雪峰指一片地曰:“此地造得一所无缝塔。”师曰:“高多少?”雪峰乃顾视上下。师曰:“人天依报即不如和尚,若是灵山授记,大远在。”有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遮一缝大小。”玄觉曰:“丛林中道‘恁么来,何处得无缝,还会得着不着’”。师梁开平二年戊辰十一月二十七示疾而终,闵帅为之树塔。

玄沙师备禅师是雪峰义存禅师的弟子,师徒二人对无缝塔择地量身设计,师备对雪峰直言相告,造塔规格上人身天神不如和尚,离灵山授记高僧大德尚有距离。如何无缝?一缝也要弥补。又对玄觉禅师所问作了回答,去有漏法,得无漏法,即得无缝塔。师备禅师涅槃,舍利入塔,往生极乐。

卷第十八,杭州西兴化度师郁禅师,有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五尺六尺。”

无缝塔不在高矮,“五尺六尺是人身高度,修得佛身,五尺六尺塔即可收存舍利,足能往生。

卷第十九,衡州华光范禅师,有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指僧堂曰:“此间僧堂无门户。”

一个方便善巧譬喻,僧堂无尘门户之见,在僧堂内学佛修行,已似在无缝塔中,储备往生极乐的资粮。

卷第二十,京兆三相和尚,有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觅缝不得。”问:“如何是塔中人?”师曰:“对面不见。”

无缝塔找不到缝,绝无有漏烦恼。塔中人无生死烦恼,塔外人有六道轮回,虽面对面,却隔塔不能相见。

卷第二十二,郢州临溪竟脱和尚,有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复州城。”问:“如何是塔中人?”师曰“龙兴寺。”

也是一个方便善巧譬喻,在复州城尘世的龙兴寺化外地会佛成佛的人,必能入住无缝塔升入极乐净土。

卷第二十六,婺州齐云山遇臻禅师,有僧问:“如何是无缝塔?”师曰:“五六尺。”其僧礼拜,师曰:“倒也。

这个方便善巧譬喻更玄更妙。和尚修行时本人就是一座高“五六尺”的无缝塔,可供人礼拜;倒地顺世,已往生极乐去了。

卷第二十七,有两僧各住庵,寻常来往。偶旬不会,一日山上相见。上庵主问:“多时不见,在什么处?下庵主曰:“只在庵里造个无缝塔了。”上庵主曰:“某甲也欲造个无缝塔,庵主借取样子。”曰:“何不早道,恰被人借去也。”法眼举云:“且道借伊样子不借伊样子。”

“无缝塔样子”是个大隐喻。实体样子是人眼所见的塔形塔状塔圆塔方塔高塔低;精神样子是积聚入塔往生资粮的修行方式。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往生净土的道路只有一条,好的修行方式极宜宣布。

以上“无缝塔”说法七例,说了无缝塔的实体与精神样子,说了入塔往生必须念佛修行,更说了广大佛教徒孜孜以求的最终目的,是往生极乐,并遗塔作世人榜样。

 

禅僧如何要造无缝塔入住往生,因为这些住世菩萨,无时无地不在尘世人间的各种夹缝中受着挤压,忍辱忍痛前行。在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的“八苦”夹缝中流血流泪;在生灭、常断、一异、来出的“八迷”夹缝中摸索彷徨;在《梵网经》十重戒四十八大轻戒的网格夹缝中腾挪移步;在无明、放逸、懈怠、不信、惛沉、掉举的大烦恼地法与忿、覆、悭、嫉、恼、害、恨、谄、诳、的小烦恼地法的夹缝中苦恼无乐;在贪、瞋、痴三毒与烦恼障、业障、报障的三障夹缝中战战兢兢;在九十六种外道的夹缝中左倾右倾……以上种种夹缝或正面规行或负面禁忌,都是磨砺禅僧身心的通道。

而使禅僧最感痛苦最感恐怖也最感漫长逼仄的夹缝,是生死夹缝。佛教传入中国后,激发了本地文化对死亡问题的高度关注。儒学重生轻死,而死亡问题是佛教法义的一大核心。佛教学者汤用彤指出,“生死之恐惧”为中国文人与佛教关系三事中的一事。禅僧认识到死亡的痛苦不只在死亡本身,更是死亡后进入的永无止休的人、天、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的“六道轮回”。“六道”的夹缝循环往复,无有尽期。

禅僧为彻底走出“六道”夹缝走到涅槃妙境,就努力走正见、正思维、正语、正业、正命、正精进、正念、正定的“八正道”,乘上八法船八法筏慈航远渡。他们为断绝对人的肉体幻躯的留恋,果断舍弃不净肉衣,而实行禅观的不净观,对人的尸体作九种观想即“九想”。《大智度论》卷第二十一,“九想”是“新死想”、“青瘀想”、“脓血想”、“绛汁想”、“虫咬想”、“筋缠想”、“骨散想”、“白骨想”、“烧灰想”。境界最高的禅师把生死看得最彻底,竟也悟到在人的髑髅中存在佛法。《景德传灯录》卷第十三记舒州投子山大同禅师,听到“髑髅里有狮子吼”。卷第二十一记建州的云智作真寂禅师说,髑髅眼睛能看到“泥牛入海”。卷第二十三记信州康国耀禅师认为,“向髑髅会后始得”文殊与维摩对谈的情事。卷第二十四婺州双溪保初禅师,懂得“难出髑髅前”的九夏灵峰剑的作用;卷第二十五记天台山德韶禅师,认为“髑髅常干世界”的目的是“更待答话在”。更甚者,卷第十记湖南长沙景岑禅师,把上上人行处看成“死人眼”,把上上人相见看成“死人手”。如此,觉悟的禅僧已是生不恋死不惧的上上人了。

禅师还把他们的生死证悟写成了诗歌。《景德传灯录》卷第十一,灵福州灵云志勤禅师一偈:“三十年来寻剑客,几逢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剑是斩尘佛法,见而不疑。卷第八灵潭州龙山和尚一颂:“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莫作是非来辨我,浮生穿凿不相关”。肉身原是茅屋,一道神光出去,人间是非不复能辨。卷第十湖南长法景岑禅师一偈:“百丈竿头不动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丈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百丈更上,把人身与十方世界合一。卷第二十一灵杭州天竺山子仪心印水月禅师断句:“高卷吟中萡,浓煎午后茶”;“头上三尺巾,手里一支拂”;“寒即围炉向猛火,热即竹林溪畔坐”;“鹤林空变色,真归无所归”;“竹实殒劲风,繁英落素秋”;“子今欲识无归处,东西南北柳成丝”;“携履已归西国去,此山空有老猿啼”。实在朴素中,彻悟归处。这等诗歌,和当时俗界诗歌相比,属于一流;同时句句都有俗界诗人所追求的“禅语”、“禅锋”、“禅趣”、“禅思”、“禅义”。当代“政协体”、“遗老体”旧体诗,只是沉渣堆积,难以望其项背。

觉悟的禅僧们后来都走出了夹缝,有了无缝塔,进入了极乐世界。

 

当代著名佛教诗人包容冰居士,他的夹缝与生俱来。他出生在:

茶住录,在十万大山的夹缝中

不敢大声咳嗽的的小小村庄

                         ——《茶住录:洗心革面》

从此,他就在一条接一条的夹缝中,痛苦呻吟挣扎求生。饥饿贫穷的夹缝,成长阻断的夹缝,养家糊口的夹缝,城乡体制的夹缝,打击迫害的夹缝,酒肉妄想的夹缝,声名利禄的夹缝,邪见真理的夹缝……每一条夹缝都有两个出口:秽土与净土。当头发和他往生的父亲一样花白的时候,他仰望明月,反刍品味自己的夹缝:

我在市井的夹缝里,多年后老屋已成空巢

呼气如兰,内心结痂的伤疤隐隐作痛

                         ——《仰望明月》

接着包容冰沉静地用一首诗,总结了自己的夹缝经历与体验。《在冬天的夹缝里寻找温暖》:

世界一再晃荡不安

天底下熙熙攘攘的众生,类聚着

繁衍着,生死着。历经四季不停地揉搓

似乎谁也搞不清自己的来龙去脉

戏法一样变换脸谱,互相挤压,排斥、啖食

走到生命的秋天,果熟叶落

我拧不过季节的手劲。不费吹灰之力

就被扔进了冬天,簌簌发抖

朔风撕去了一层御寒的皮肉

我裸露暴突的胫骨,穿街走巷

 

常常在冬天苍白的夹缝里

寻找一丝温暖,借着月光咽下如许乡愁

很少有人打探我蛰伏的消息

陋巷重复历史的脚印,而淡淡的目光

揣摩不透深沉的思想

雪意纵横过蓝色的梦境

我用内心的安静,刷洗夜晚的慌乱

 

手指上沾满雪花的泪滴

不用谁去翻译

我却悟出了冬天的内涵

 

这是一篇当代居士的白话自由体现代佛偈,有着禅诗方便善巧的骨相象征,有着佛经长行散文叙事的跌宕跨度,深度趺坐禅定的望月中观指又观月;包容冰通过暗示和直言说出的个体夹缝的经历与体验,显示着个体与共体肉身与精神的疼痛。众生繁衍生死如畜生样,不计来龙去脉而数典忘祖,脸谱变幻如圣如妖,人畜互相为仇辗转轮回啖食,人间乱象直如此不堪。作为孱弱生命个体,无法抗衡乱世业力,非人化后被扔进冬天。寒风中,失去皮肉裸骨奔突,踅入精神一角独栖,忍受孤寂,用诗性思维编织雪意蓝色梦境,以深沉的佛思取得内心平静,黑暗和慌乱散失;看着手指上雪已成泪,诗人终于悟出夹缝的光明出口:在冬天的夹缝里寻找温暖。

诗人终于寻找到了温暖,不是人间的炉火,而是佛祖菩萨放射出的非人间的绵绵不断沁入身心的温暖。包容冰居士学佛修行,修成了一个住世菩萨与当代佛教诗人。他的数千首佛诗,无不是在告诉世人他已有的夹缝经历与体验;怎样在夹缝中忍痛忍辱着勇猛精进;怎样在黑暗如磐的黑暗中,一跌一扑总能站起来抚摸伤口,自我打气,再次趔趄前行;准备迎接夹缝出口处的灿烂光明,感受温暖临身的大喜乐。包容冰狭窄的夹缝意象后面,站立着崇伟的无缝塔意象。

念一声阿弥陀佛

真心显现,清净无染

你成了端坐莲台的住世佛陀

念一声阿弥陀佛……

                          ——《念佛》

 

当代诗人王立世写出三首“夹缝诗”而备受中外诗人诗评家赞誉,被曰为“夹缝诗人”著名于中国诗坛。

 

夹缝里的草弯着腰

夹缝里的花低着头

夹缝里的空气异常稀薄

夹缝里的阳光被折射过

夹缝里的风如箭

夹缝里的雨像子弹

夹缝,夹缝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安身之地

 

夹缝状态如此凶险,草花空气阳光异化,风箭雨弹纵横,诗人却悲壮从容镇静,将夹缝作为今生唯一的住地。

夹缝里的风

从天外吹来

把弯腰的草吹得哆哆嗦嗦

把低头的花吹落一地

把树上的叶子一扫而空

以锐不可当之势

把家缝洗劫一空

夹缝的惨象进一步扩展深化。从天外突袭而至的强势之风,把家缝彻底洗劫,已那样衰相毕露的花草树木又横遭摧损。

夹缝里的阳光

一束生动的阳光

经过多次折射

才抵达潮湿的夹缝

夹缝兴奋了许久

那些灰暗的草木

开始欣欣向荣

那些憔悴的鸟儿

开始鸣翠柳

 

阳光艰难地进入了夹缝,夹缝里恢复生机,生活有了希望,出现了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欣欣向荣的局面。

王立世的三首“夹缝诗”,是相接相续相发生的短诗三部曲,总共才二十二行。在体量上随和但丁一百章长诗《神曲》三部曲无可比性,但在诗意上却隐约相似,“夹缝三部曲”中也有“地狱”、“炼狱”、“天堂”的缩影。王立世的“夹缝”,是一个极有典型意义的隐喻。三首短诗中,众多自然现象都一一暗示社会现象且毕俏毕似,都能在社会上对号入座。王立世把他2015年出版的诗集题名《夹缝里的阳光》,确实无疑的是,诗集中的大量诗篇都不提“夹缝”,而指陈夹缝里的黑暗于光明。王立世的诗语是禅语,诗意是禅意,通过奥妙的禅机而发,说他的诗是现代禅诗也是相宜的。在王立世“夹缝”隐喻的后面,我们能看到古代禅师“无缝塔”隐喻的人间象征——光明而宽广的和谐社会,这是诗人在夹缝安身的初心。

 

禅师的“无缝塔”情结,诗人的“夹缝”情结,两情相悦,潜通接脉转化。古代禅师们和当代诗人包容冰与王立世,都在夹缝里前行,从一条夹缝进入另一条夹缝,写着自我风格的“夹缝”诗篇;带着向善的心愿,到达自我设计的“无缝塔”:涅槃、净土、阳光世界。

 

2018319日·深圳仿佛窠


 

吃茶去:禅师语录茶话和舍利佛诗茶话呼岩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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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茶去:禅师语录茶话和舍利佛诗茶话

 

                                                呼岩鸾

 

《景德传灯录》说道“吃茶去”有六十三次之多(包括说到“锄茶”、“摘茶”、“煎茶”、“烹茶”、“送茶”、“点茶”、“茶店”、“茶堂”、“茶饭”等各一次或二次在内)。

在一部禅史灯录内,说到茶的次数如此之多,着实令人吃惊,说明在禅文化和茶文化俱兴的唐代,两种文化已深度融合,这中间大有机缘在。南北朝天竺僧菩提达摩西来东土,禅宗始兴,到唐朝鼎盛,能《坛经》问世,中国禅文化成熟,禅人遍地。中国人吃茶,始于先秦,两汉三国两晋普及,到南北朝隋代茶文化观念已具雏形,唐代陆羽《茶经》问世,中国茶文化成熟,茶客遍地。中国禅文化与茶文化酝酿成熟于同一时代,一直相始相通相辅相成相合,这是有趣的事。

《坛经》与《茶经》相遇,两经互通境界款曲;禅人吃茶,茶人习禅,禅文化与茶文化互相浸润滋发,深入社会日常生活,诞育了一种既益于肉身生理益于心灵精神的中国特色禅茶文化。

茶圣陆羽也是一位诗文大家,诗文极富禅思。他家乡在湖北复州竟陵(今天门县),游走于湖北、湖南、江西等传布茶叶栽培及烹煎技术。这些地区都是禅宗隆盛之地,多有禅寺禅师。陆羽和禅师们吃茶论禅,对中国禅茶文化的发展起了很大的作用。

 

在《景德传灯录》中,“吃茶”字样出现以前,也出现了一个“茶”字。我认为此“茶”字与吃茶无关,而与茶树有关。卷第一记禅宗天竺诸祖第三商那和修:“昔如来行至摩突罗国,见一青林枝叶茂盛,语阿难曰:‘此林地名留优茶,吾灭度后,一百年,有比丘商那和修于此地转妙法轮。’后百岁果诞”。“留优茶”是地名,此地有“青林枝叶茂盛”,当是茶树。中土多茶,人普遍吃茶,有茶字。汉译《阿含经》的译者就把此地名音意双译,译成“留优茶”了。印度有茶树但吃茶比中国晚,所以,《景德传灯录》卷第一、卷第二记天竺七佛天竺二十七祖不曾说到吃茶事,卷第七和以后诸卷记中土禅师事始说到吃茶事。

 

禅僧恪守禅戒,不喝酒不杀生吃肉,吃茶是他们的情有独钟与性情最爱。正如卷第十二记吉州资福如宝禅师所言,“饭后三碗茶”,是“和尚家风”。禅师们吃茶,也是和平民百姓那样吃茶。水是住地自有的天然井水或泉水江河水,茶是自种自制或友人送的茶,土炉子里有自捡柴草在燃烧,陶壶煎茶,瓦碗喝茶,和今日大碗茶差不多。禅师们吃茶,不像古代与现代附庸风雅的权贵富商及帮闲文人骚客那样,实行什么“茶道”、“茶艺”、“茶德”,水、柴、壶、杯样样考究,驴唇对着千金之杯装出什么功夫。其实尽享茶之妙用的是禅师与劳动人民那样子吃茶。

 

《景德传灯录》第一次说到“吃茶去”,是卷第七记庐山归寺智常禅师:“师划草次,有讲僧来参,忽有一蛇过,师一锄断之。僧云:‘久响(向)归宗,原来是粗行沙门。’师云:‘坐主,归茶堂吃茶去。’”智常禅师是深悟禅法的大智慧人,他属禅宗六祖慧能谱系,慧能传南岳怀让禅师,怀让传马祖道一禅师,道一传智常禅师。智常是慧能第四世,是怀让第二世。智常是禅农,锄草遇蛇,以锄断为两段。虽杀生却是菩萨行,蛇死不能咬人。有情众生取舍,人身为贵。参学讲僧不懂师意,讥师为道行粗浅和尚。智常不生气,亦不与辩,令僧到茶堂吃茶去,边吃茶边觉悟。

 

禅师吃茶,所资利用的是茶堂内幽静朴厚的禅境气场,与茶叶中含有的醒脑提神的微量元素茶多酚。

《景德传灯录》记吃茶事几十次已经不少,因“无机缘句不录”的吃茶事当会更多。无茶不成禅师,有茶就有禅意。禅师吃茶,除解渴健身的物质性功能外,还有开智启悟的精神性功能,共有四种。一是入禅茶。僧禅不悟时被禅师指令吃茶去,吃茶中释放禅性思维能量,自我入禅;二是辩禅茶。吃茶时借茶道运思,禅师们互相研究禅理;三是禅农茶,在和茶相关的劳动中体现禅行,表露禅宗本色;四是礼仪茶。在生活中以吃茶迎客待友,尽显亲和,天下僧禅一家。

 

入禅茶。徒不入禅道,师令吃茶开动脑筋,走上禅路。

已有上述智常禅师的事例,再举两例。卷第十三记吉州资福贞邃禅师事。有僧向他提问,古人道“前三三,后三三”意如何?师曰:“汝名什么?”曰“某甲。”师曰:“吃茶去。”

案。吃茶中,想禅宗师承谱系,想禅史。前有天竺诸相中华诸祖共三十三位祖师,后有三十三祖慧能大师传法,各有其名记在僧传中,就像你有名字某甲一样。

卷第九记虔州处微禅师问仰山禅师:“汝名什么?”对曰:“慧寂。”师曰:“哪个是慧?哪个是寂?”曰:“犹在目前。”师曰:“犹有前后在。”寂曰:“前后旦置,和尚见什么?”师曰:“吃茶去。”

案。和尚所见,是禅宗两个意境“智慧”和“寂静”的关系,不是“犹在目前”的名为慧寂的仰山禅师。仰山不懂,吃茶后就懂了。拿名字开玩笑,实则悟道。

 

辩禅茶。吃茶中专注一境,情绪恬适,深挖某一个禅理。

卷第八。松山和尚一日命庞居士吃茶,居士举起托子,云:“人人有分,因什么道不得?”师云:“只为人人尽有,所以道不得。”居士云:“阿兄为什么却道?”师云:“不可无言也。”居士云:“灼然灼然。”师便吃茶,居士云:“阿兄吃茶,何不揖客?”师云:“谁?”居士云:“庞翁。”师云:“何须更揖。”后丹霞闻举,乃云:“若不是松山,几被个老翁作乱一上。”居士闻之,乃令人传语丹霞云:“何不会取举起托子时?”

案。这是禅宗一个极有喜剧效果的公案。两位禅师,一个居士,借吃茶互斗机锋,三个动作,四问四答,各持己见,互不相让,辩驳“道得”与“道不得”的原由。此“道”双关,是说话的“道”,也是禅道的“道”。吃茶揖客,又装聋作哑,场面话语很是滑稽。丹霞禅师曾烧木佛给寒士取暖而得大道,现在支持松山俊语,而居士呈强绝不服气,出语惊人:“怎么不在举起茶托吃茶前领会禅意?”

卷第九记清田和尚一日与瑶上座煎茶次,师敲绳床三下,瑶亦敲三下。师云:“老僧敲有个善巧,上座敲有何道理?”瑶曰:“某甲敲有个方便,和尚敲作么生?”师举起盏子,瑶云:“善知识眼应须凭么。”煎茶了,瑶却问:“和尚适来举起盏子,意作么生?”师云:“不可更有别也。”

案。唐代人煎(煮)茶不泡茶,两禅僧煎茶论大道。清田和尚三敲绳床,示自己懂善巧;瑶上座三敲绳床,示自己有方便。方便善巧,俱是佛法。清田和尚手举茶盏,瑶上座眼观茶盏,清田和尚告诉瑶上座眼中物无有分别。茶煎好了,两禅师平常心吃茶,就是方便善巧了。

卷第二十记杭州佛日和尚事。一日大普请,维那请师送茶。师曰:“某甲为送佛法,不为送茶来。”维那曰:“和尚叫上坐送茶。”曰:“和尚遵命即得。”乃将茶去作务处,摇茶碗作声。夹山回顾,师曰:“酽茶二三碗,意在头也。”夹山曰:“瓶有倾茶意,篮中几个瓯?”师曰:“瓶有倾茶意,篮中无一瓯。”便倾茶行之,时大众皆举目。

案。“普请”,中国佛教禅宗名词,指集结僧众共同劳动。唐怀海禅师制定“百丈清规”规定:“普请之法盖上下均力也”。后将召集僧众进行任一活动通称“普请”。“维那”,寺院三纲之一位列上座,主管僧众威仪进退纲纪。普请之日,佛日和尚、禅院维那师、夹山禅师在场。佛日声明为送佛法来,不为送茶来。遵命送茶,故意摇动茶碗发出声响,继和夹山随缘问答,一缘接一缘,一句接一句,妙禅妙句横生。茶意在何处?不在茶叶茶碗,而在锄茶务茶的头。佛意在何处?也在锄茶务茶的头。和尚所送的佛法也在锄茶务茶的头上。和尚有送佛法的意,就像茶瓶有倾茶的意;但是满院的人无人接受佛法,就像满篮子无一个茶碗接茶一样。佛日和夹山都是得道禅师。佛日有句:“手持夜明符,几个知天晓?”禅意深秘,尘世霾重,几个能解?夹山有句:“路逢死蛇莫打死,无底篮子盛将归。”禅意奇诡,死蛇不打盛入无底蓝,乱世歧途何处归?

 

禅农茶。禅院有茶园,有吃茶的禅堂。禅师禅徒务农,农活中有种茶一项。他们栽茶、锄茶、摘茶、制茶、煎茶,茶务一条龙都干,劳动中其言其行,都透露着禅行禅意。

卷第十二记镇州临济义玄禅师锄茶事。黄檗一日普请锄茶园。黄檗后至,师问讯,按而立。黄檗曰:“莫是困邪?”曰:“才地,何言困?”黄檗举拄杖便打,师接杖推到和尚。黄檗呼维那:“维那,拽我起来。”维那拽起曰:“和尚争容得这风汉?”黄檗却打维那,师自地云:“诸方即火葬,我遮里活埋。”

案。禅师在茶园集体劳动,闹出了吵嘴打架的事。禅宗用“棒喝”方式来暗示启悟对方。“棒”始于德山宣鉴与黄檗希运,“喝”始于临济义玄。义玄是黄檗门下。二人说话不投机,黄檗挥拄杖打义玄,义玄接杖推到黄檗,维那扶起黄檗,指责义玄,黄檗反而打维那。义玄不管不顾只锄地,说疯话:“别处和尚死了火葬,我却挖坑活埋。”两个禅宗大师言行怪里怪气,看似不正常,实际是用行为艺术演示禅理,彻底勘破了生死大事,不过如此平常。后来此公案传到沩山与仰山两禅师耳中,沩山问仰山:“只如黄檗与临济,意作么生?”仰山云:“作贼人走却,罗贼人吃棒。”沩山同意此说。放过了言行不恭却有禅悟的人,棒打执弟子礼维护师道尊严却无禅悟的人,足称“德山棒,临济喝”禅法的典型运作。

卷第九记潭州沩山灵祐禅师摘茶事。普请摘(采)茶。师谓仰山曰:“终日摘茶,只闻子声,不见子形,请现本形相见。”仰山撼茶树,师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体。”仰山云:“未审和尚如何?”师良久,仰山云:“和尚只得其体,不得其用。”师云:“放子二十棒。”

案,仰山禅师是沩山禅师的门下。二人在茶园摘茶。茶树高大茂密,不见对方身形。沩山欲见仰山,仰山摇动茶树示所在。沩山说:“你只得了茶树能起的作用,未得茶树的根本。”仰山反问沩山:“你又怎么样呢?”沩山长时未回答,仰山说:“你只得了茶树的根本,未得到茶树能起的作用。”沩山恼了,说:“打你二十棒”。在茶园青青茶树一片生机盎然的禅境中,两个大师像儿童躲猫猫一样,动作诙谐,言语机智,互相斗嘴,显示机锋,说明禅宗的“用”和“体”。茶树的“用”和“体”,就是禅宗禅法的“用”和“体”。另一禅师玄觉后来说,师父要打徒儿二十棒,徒儿有什么过呢?

卷第十四记潭州云岩昙晟禅师煎茶次,道吾问:“煎与阿谁?”师曰:“有一人要。”曰:“何不叫伊自煎?”师曰:“幸有某甲在。”

案。禅师不摆名家学问架子,示高示大示威严,亲自向炉吹灰拨火,给一个普通人煎茶。门下徒道吾在旁看了鸣不平,认为应教这人自煎,禅师却说此人幸而遇到了我;言下之意不但给人吃禅茶,还给人送禅悟。禅师朴素的话语确实感动人,禅的初心本意就是解人渴,禅理不神秘,就在一盏一饮一片茶叶中。

 

礼仪茶。禅人生活中多与僧俗二众交集,吃茶是俗界待客之道,禅院更是无茶不成礼。迎来送往,聚晤离散,以茶为中心,是生活禅,禅在生活中沁入人心。

卷第十一记益州大隋法真禅师说,生死到来时,仍要“遇茶吃茶,遇饭吃饭。”卷第十三记汝州风穴延沼禅师拜见汝州南院宝应和尚参学,几番言动棒喝互通禅心后,宝应才说:“且坐吃茶。”二人叙师生之礼。卷第十七记澧州钦山文邃禅师与雪峰、岩头禅师过江西,“到一茶店内吃茶”。卷第十九记南岳金轮可观禅师遇后学问禅,先说:“我今日未吃茶。”边吃茶边论道。同卷记吉州潮山延宗禅师认为做“真道人”的方法是“且坐吃茶。”卷第二十二记福州怡山长庆藏用禅师认为“和尚家风”是“斋前厨蒸南北饭,午后炉煎北苑茶。”同卷记福州报慈院文钦禅师认为,“合道平常心”是“吃茶吃饭随时过,看水看山实畅情。”卷第二十三记益州净众寺归信禅师遇僧提问:“不假浮囊便登巨海时如何?”禅师回答:“红嘴飞超三界外,绿毛也解道煎茶。”

卷第八《浮杯和尚》篇,是长篇禅宗茶话记事,全文录下。

有凌行婆求礼拜师,师与坐吃茶。行婆乃问曰:“尽力道不得底句,还分付阿谁?”师云:“浮杯无剩语。”婆云:“某甲不恁么道。”师遂举前语问婆,婆敛手哭云:“苍天,中间更有冤苦。”师无语。婆云:“语不知偏正,理不识倒邪,为人即祸生也。”

后有僧举似南泉,南泉云:“苦哉浮杯,被老婆摧折。”婆后闻南泉恁道,笑云:“王老师犹少机关在。”

有幽州澄一禅客,逢见行婆,乃问曰:“怎生南泉凭道,犹少机关在?”婆乃哭云:“可悲可痛。”禅客罔措。婆乃问云:“会吗?”禅客合掌而退,婆云:“伎死禅和,如麻似粟。”

后澄一禅客举似赵州,赵州云:“我若见遮臭老婆问,教口哑却。”澄一问赵州云:“未审和尚怎生问他?”赵州以棒打云:“似遮个伎死汉,不打待几时。”连打数棒。婆又闻赵州恁道,云:“赵州自合吃婆手里棒。”

后僧举似赵州,赵州哭云:“可悲可痛。”婆闻赵州此语,合掌叹云:“赵州眼放光明,照四天下也。”

后赵州教僧去问婆,云:“怎生是赵州眼?”婆乃竖起拳头。赵州闻,乃作一颂送凌行婆,云:“当机直面提,直面当机疾。报尔凌行婆,哭声何得失。”

婆以颂答赵州云:“哭声师已晓,已晓复谁知。当时摩竭国,几丧目前机。”

案。从“与坐吃茶”开始,凌行婆缠战浮杯、南泉、赵州三个大师和一个禅和子澄一。中有禅僧传话“举似”,棒打拳竖,又哭又笑,“苍天苍天”,“可悲可痛”,“伎死麻粟”,“偏正倒邪”,“冤苦祸生”。语语机关,锋芒凌厉。与赵州从谂禅师答辩最为神探禅核,赵州眼,行婆拳,两篇颂。凌行婆是禅宗大师,观察摩竭国,二哭一笑,诉说得到的与不能得到的,是否预兆着末法时期诗歌的一个惊天动地事件?

 

唐代前后期,社会生活中吃茶已成普遍风气。禅人种茶锄茶摘茶制茶煎茶,自己动手,自己吃自己劳动得来的茶,更把植物性茶叶吃成了精神性禅茶。禅人读经论禅,动不动就吃茶去,禅带着茶走,茶带着禅走,在社会上处处留迹。禅门内把喝茶称为“吃茶”,和“吃饭”一样,茶饭俱是道。“吃茶”一语成社会用语使用至今。禅茶世界中,“绿毛(龟)也解道煎茶”。今日若干权贵富人无良文人,三规六矩饮禅茶,是假禅风伪清高遮丑行,真不如唐代一沤中的绿毛龟。

 

煌煌《景德传灯录》,惜无关于古岷州禅茶茶话的记载,全书皆记他方各州各山各寺禅师茶事。因其时岷州盛行藏传佛教与民间宗教,汉传佛教尚在初兴。这一空白记录,留待一千多年后,由岷县梅川居士诗人舍利的佛诗茶话补全了。

茶已号称当代中国健康国饮。中国著名佛教诗人包容冰,是当代稀有的把茶吃成禅茶的人。他篇篇佛诗中的“茶”字,都有禅味,表达着禅行禅思。他严守佛教在家男女信徒的五戒,不是几天几周奉行,而是皈依后长年经年终生奉行绝不违背,他不喝酒不杀生不吃肉,唯素食素口吃茶,又把吃茶当成一种修行,在吃茶中安静思虑觉悟。不像一般俗人吃茶是为了喝酒后醒酒,食肉后化食,或以茶的清虚掩饰酒肉后的浊言秽行。更可注意者,是舍利佛诗中,把吃茶与酒肉当成势不两立的严重对峙方面。酒肉代表魔鬼妖怪,腐败堕落,地狱油锅。他写佛诗散布禅茶佛香,声声吁请人类戒断杀生,还地球勃勃生机,保人间净土无秽。

 

舍利出生后即一直生存于斯的家乡甘肃岷县(古称岷州),本是古代茶马互易中转之地,汉藏羌回等族共居,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圆融,古代茶文化在此方山岭平川,也留下了深刻的历史文化烙印,各地多有嵌“茶”字在内的以汉藏语言记音记意的地名。“茶住录”自然村在马家沟行政村,是舍利出生的祖居地。“茶固滩”是舍利上小学、初中的地方。“茶埠”,是古代茶马交易的有名商埠;舍利经常走过,感慨良多,这里还出土了更古老的齐家文化,马家窑文化时期的古陶制品陶罐等。

岷县有茶叶,有陶壶陶罐陶杯等朴素土茶具,也就有了岷县及四邻地区的特殊茶饮——罐罐茶。陶罐里盛上山泉水或井水,撒上一大撮粗茶,置于干柴火堆前煎煮,待茶汤沸腾冒泡时或许还抛入几颗粗盐粒。最后把深褐色浓茶汤倾入不大的陶杯啜饮,吃着烤洋芋烤馍,看着续添上水的陶罐冒着泡泡。饮着饮着,有时不免好像醉了,至少是有了上山下川干活的精神头儿。和古代禅人们吃饭吃茶何其相似——岷县的很多众生本身就是佛门弟子。

 

舍利是看着长辈们喝着罐罐茶,闻着罐罐茶的特殊茶香长大成人的。《大雪过后的冬天》,“父亲的罐罐茶流淌苦难的往事”。罐罐茶味极苦,在罐内上下翻滚涌动,在父亲的身内流淌,在舍利的心里流淌;那是几十年的时代性的苦难、贫穷、饥饿,受挤压被奴役挺过来还活着的人,会像吃过罐罐茶一样,化甘为甜滋生出继续劳动生活下去的心劲,抗击下一轮降临的苦难。《红嘴鸭鸣叫的故乡》:

母亲晕倒在春寒料峭的风中

谁去搀扶?老眼昏花的父亲

围着火盆喝罐罐茶

母亲微弱的声音被吹吹散

罐罐茶四周十方世界有诸多苦,受苦人求救的呼声被风吹开去,带着茶的苦味,救苦救难的大能者循声寻味过来了。

诗人舍利以茶祭祀祖先。《清明雨下,怀念亲人》,给爷爷坟头“献上净茶”。《觉行慈航》,陪父母饮茶:

坐在父母身边,饮一杯粗茶

看几只麻雀跳来跳去,寻找我们

肉眼看不见的食物

三个学佛人,终于在茶香中用法眼看见了俗人肉眼看不见的事物——空空而实在的佛法。只有如此,舍利在父亲往生极乐后,才能看见“春天,首先醒来的是坟头/四根柳木丧棒,怒出小嘴/在清明节替父亲给我说话”(《冬天睡去,春天醒来》)。舍利的乡情也在吃茶中,《冬天,火炉,热茶》:

就着冬天的火炉

沏一杯热茶,看雪花飞舞

我和久别重逢的老乡

在黒黑的屋檐下闲话桑麻

农人是禅农,禅人也是禅农。桑麻是禅农的佛法大意,是土地上的广阔美妙禅境。

 

诗人在茶香茶味中观察当下风景回顾历史。《酒店》,酒店村是岷县去往兰州、陇西途径的一个古老村庄,“驮茶的马帮渐行渐远/红泥小火炉上的铜壶/绿锈斑斑”,当年牵马云茶的人住店喝酒喝茶的所在,已经萧索寂寂无当年的酒和茶了。《茶埠:过眼烟云》,“听不到走远的驮茶的马帮/叮当的铜铃声”,当年的茶市烟云般消散,马帮不复重来。可是现实中和茶有关的风景也很好,那个写小说的伊人在绿野摘罢红三叶花,又要去吃缓缓出炉的“糌粑和酥油茶”了。和上藏乡风味的酥油茶,“使我想起南方采茶的村姑”,一个茶字牵引神思奔驰千里(《摘红三叶花的伊人》)。《我为什么老爱打盹》,在朦胧禅思中,古禅师和今居士在茶烟中相遇,“一座圣贤品茗的凉亭,仿佛古刹/香烟袅袅升起”,七世纪的禅师煎好了茶。等着二十一世纪的居士去品。

 

诗人惯于在茶味中品诗味。《每天读诗》,“读诗,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就一杯粗茶,伏案而坐”。舍利居士茶禅味馥郁,附着了诗歌,出现了诗歌的实相,一些诗人对诗为何物“一头雾水”;诗人消失了,傻子接着写诗……诗界凄凉,舍利转而读佛经,“内心趋于平静”,产生了对于在《当打开一本刊物》中所揭露的“仿佛一具骷髅”的诗人与“白纸落上黑字就无辜地死亡”的诗歌的鄙夷与警惕。《抽刀断水》,“谁枕着褴褛的衣衫舀洮河水煮茶”?《梦里的人,梦外的狼》,“舀洮河水煮茶度日的乞丐/唱起了岷州花儿”,只有扎根在苦难生活中和贫穷的花儿歌者一样的诗人,和岷州花儿一样朴素厚重的诗歌,才有洮河水煮粗茶的正味正气,才能唤醒梦中的人,打击梦外的狼,阻挡《想到死亡,我不再恐惧》所谴责的“有眼无珠”的庙堂颂德诗人“把二郎山看成了一堆土/年年踩在脚下/唱着那些骚情的歌谣/误了大好时光”,保护庄严国土与时代正声。

 

舍利循着茶味茶香,寻求佛觉禅悟。《那天,我去了一趟仁寿山》,在陇西山上的十方寺,“与年过花甲的方丈品茶谈法/善导大师弘扬的净土法门/普度慧根深厚之人”。古代禅师吃茶场景在当代寺院再现。仁寿山十方寺是舍利学佛启蒙之地。净土宗初祖东晋慧远大师率“白莲社”十八人发愿往生西方极乐净土,东魏玄中寺昙鸾大师著《往生论注》,隋唐间道绰大师在玄中寺著《安乐集》说净土法门,唐初善导大师向道绰学净土法门,正式创立净土宗,著《无量寿经疏》《往生礼赞》等经典。当代一个和尚和一个居士品茶论说他们信奉的善道所弘扬的净土宗,茶香一路一千五百年从东晋传到眼前。《知音难觅》,舍利居士寻觅一个比自己早受苦难二十多年的同道,为的是相聚后讨论“暗光中的咖啡和炕头上的罐罐茶”,在两个时代交汇时的变异与命运。诗人舍利居士遇同道即生大喜乐,杜绝酒肉侍候,在一杯清茶数缕茶烟中谈诗论禅。《笑而不语》,“浓酽的一杯清茶/在慢慢品尝中/渐渐有了别样的滋味。原来是纯正的诗味禅味,于是佛过来了,佛诗过来了。

 

诗人舍利吃茶悟道修行。《2012年之夏:感慨》:

生来喜欢独处,独思,独饮

一杯清茶照亮淡泊的人生

一杯清茶里找到真理的源头

求证菩提的路上,我打住万千玄虚的妄念

茶中的佛光照亮人生,茶水是真理之源,一片茶叶堵住妄念。茶叶是菩提树叶,水是恒河原水,吃禅茶不易,求证佛法更难,茶水涤肠而过,佛禅长住心中。长居岷山洮水的诗人,独处独思独饮的诗人,“地连香积水,门对圣峰山”(灌州罗汉和尚句。《景德传灯录》第二十四)。二杯清茶,创立了一个人的清凉世界。

《早晨》:

       炉上的水壶唱起晨曲

我额上的皱纹又塌陷了一丝

对于一天的开始,在一杯清茶中

又把梦中的人和事

一齐清洗

…… …… ……

寻找梦中丢失的真理和黄金

这一个早晨是“禅茶之晨”,用禅茶清洗乱梦杂念。年纪渐老,禅意渐深,茶入心入肺,洗掉迷雾尘霾,找回丢失的佛法财宝。

《无端消耗掉的时光》:

一杯茶由浓变淡

时光由亮变暗

于是

我们就突然老下去

在黄昏的路口分手

各奔西东,只有淅淅沥沥风雨送行

和俗人喝茶聊天,话不投禅机,心念各异,分手各奔东西,或走肉山酒海之路,或走禅佛清明之路,各由自主。

《觉行慈航》:

当事非冷不防找上门来,讨个说法

我卸下他身上冰冷的甲胄

沏一壶热茶,温一壶老酒

我以茶代酒,他以酒代茶

对饮良久。一任雷鸣闪电

狂风暴雨,化作滋润禾苗的

绵绵甘露

狂涛风平浪静中,生出芙蓉

这是舍利居士茶中修行的素描。茶酒对垒,茶行佛道取胜,酒亦化作热茶,狂风暴雨变绵绵甘霖,狂涛波平生出莲花。一个冤家债主,一个尘世仇敌,被住世菩萨捞上了慈航普度的大船。舍利苦海修行中,又有一个人得救。佛是无事之人,天下太平。

 

古代禅师在禅寺茶园摘茶,当代居士诗人舍利率家乡一行佛友远道来到浙江东天目山昭明寺朝觐拜佛,之后去摘茶做义工。《东天目山闻道念佛》,“我生平第一次去采茶/于东天目山,西天目山/上山下山,山上山下都是蓊郁的树木,丛林”,回忆起早年在岷州大山上躬耕劳作贫穷饥饿的岁月,此刻采茶又是汗流浃背,意在洗刷累世罪业。

《东天目山采茶》:

来东天目山采茶

也许是命运的感召

一千五百年前,昭明太子来到这里

修行悟道,证悟菩提

于分经台上饮茶写经

 

我一边采茶,一边念佛

布兜里的嫩芽都成了菩萨

聚在我的胸前

也在念佛,念经,念僧

难怪弥陀村制茶的居士们

互不说话,神情专注

难怪把这里的茶,叫做佛茶

 

齐素萍已是当代闻名遐迩的菩萨

感召天下善男信女云集而来

闻道皈依,求生极乐

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

一虫一蛆,一花一鸟

万事万物都在听经闻法

 

怪不得有人说

外国总统虽然洪福齐天,都不如

中国茅坑里的蛆命大……

南朝梁昭明太子是精于诗赋,精明通达,亲近佛教的权贵人物,为推动文运编造了著名的《昭明太子文选》。茶是缘,禅是缘,诗是缘,三缘齐聚诗人舍利居士笔下成全了一篇别开生面的佛诗。三缘牵动诗人在昭明寺茶园采茶,不像一千多年前沩山、仰山二禅师在禅院茶园摘茶,捉迷藏绕路说禅;而是把采茶变作一种修行功夫,直抒僧禅胸臆,顿悟佛禅上法。居士边采茶边念佛,感悟了茶芽也成了皈依三宝的菩萨,经弥陀村居士炒制,即成了佛茶。有次菩萨行佛路历程的佛茶,方有禅味,饮之佛入其心。万千茶树菩萨中站着女菩萨齐素萍一齐读经说法。天下万千佛弟子,山中山水草木虫蛆花鸟一齐听经闻法。天目山此时已是楞伽山了。这个巨大道场中,佛风荡荡,禅音飘飘,舍利灵窍大开,般若顿生,像古代义玄大师屎中觅道说一句“无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一样(《景德传灯录》卷十二),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当代禅宗语录:“外国总统虽然洪福齐天,却不如/中国茅坑里的蛆命大”。总统和粪蛆,份在天壤,却是殊途同归,都归入六道轮回。但中国茅坑里的蛆有大福报,还能闻上佛法,转世成人。而外国总统一辈子听不到佛法,下世只有沉沦三途辗转不休了。舍利佛诗中类似语句,如“苏杭的才子佳人/名垂千古/也不及柳杉上啼鸣的一只翠鸟/洪福齐天”(《东天目山闻道念佛》);东天目山的翠鸟能闻佛法,也会念佛而往生。而苏杭的才子佳人耽于名利享乐,一世快乐,不闻佛法,昙花一现,仍在六道轮回。如“母亲,过去无量劫/你供养过无数佛如来/洪福齐天呐。外国总统命大/也不如你的一根头发”(《给母亲的一次开示》),都应载入当代禅宗语录,必和古代禅宗语录,接光辉映千年。

 

    茶之国,也是禅之国。

农业中人工载培的茶树种子在中国,传到了印度。禅宗的种子在印度,传到了中国。中国僧人把《楞伽经》《金刚经》《楞严经》《大乘起信论》等印度传来的佛教经论中禅宗的种子,种在了儒、道、诸子百家密布的中国文化土壤中,长出了中国特色参天大树般的经典《坛经》,而般若菩提的智慧碎金,被多部禅史与灯录收集聚珍。而四月八日一声佛号,给中国送来了佛祖。菩提达摩是给中国带来佛种子的天竺高僧。著名佛教学者孙昌武认为,“不是达摩创造了禅宗,而是禅宗创造了达摩”,是有道理的。中国禅人根据佛教精神与史实元素,完备了丰满了鲜活了中国化了菩提达摩的天界人间形象,甚至送他经葱岭回到祖国;也完备了丰满了鲜活了中土禅师的人间形象,庄严正经多有,诡异荒诞者则成为反抗正统的个性解放先锋。“灯录”记禅师事迹言行,颇有虚构附会,但不违禅宗本意。《楞伽经》的“善巧方便”、“第一义”、“龟毛沙油”、“兔角牛角”、“四禅”、“三加持”、“二种性”、“语言三声”、“不依言取义”、“不饰文句”、“不堕文字”、“肉味法味”等等义法,成了中国禅宗的立宗基础。《楞严经》的“十鬼”、“十种禅那现境”、“十种禅那狂解”、“十种魔形”、“十种禅那中途成狂”、“五阴五妄想”等等禅修现象,成了各派禅师取用饰形的原型,和反面抨击立论的靶的。茶的祖国有了禅的种子发芽成长,茶之国成了禅之国,出现了禅茶文化。

 

茶树也是菩提树。

茶文化是浸润性极强的文化,浸润了中国佛教、儒家和道教。唯独佛教茶文化的宗教性质最强烈最突出,被尊为“禅茶”,这是儒家道教所不及的。茶树由此也列入了佛教的丛林。杭州龙华寺灵照禅师说:“菩提树大似苦练(楝)树”(《景德传灯录》第十八),因菩提树下度众生是度苦楝树那样苦的苦海。那么,茶树也是菩提树了,众生在茶香中上升到禅界。舍利居士是种当归的人,后来采过茶了。当归、茶树、菩提树都是《法华经·药草喻品第五》中的小中上药草,喻中的佛身佛树,开佛花结佛果。

古代禅师吃茶,当代居士舍利吃茶。他们吃的都是最接近原生态原汁原味的普通粗茶,非贵如黄金的八大或十大名茶或茶王。粗茶最接近禅。古今禅僧居士吃茶的场所、程式与参与人员不尽相同,但都是朴朴素素地以本来面目吃茶。他们吃茶的目标相同,在仔细啜饮品味中或安静或热烈地追求禅道。他们追求到的禅道是一个——禅是平常心,甚至孔孟之道与马克思主义也是平常心。持镰割禾抡锤砸石,穿衣吃饭休憩睡觉,过健康简单的物质生活,,过五彩缤纷的精神生活;就像劳动者吃了茶解了渴养足精神再去劳动那样方便善巧。

吃茶的人很多,各有各的目的。假僧假禅;虚饰外表;慢应客套;消化荤腥;打发劫波中的无聊一瞬;还有“吃讲茶”;暗角中一个陌生女子请单身男子去吃茶;电话中一个威严的声音请人去吃茶……禅农们吃口茶再去荷锄;和尚居士们吃着茶读经说法;佛教诗人在热茶的气味中压动键盘在电脑上敲出诗歌;看破红尘的人捧着茶杯看着茶烟缭绕消散,他年乐事而今泪……这就是我们茶之国禅之国的神圣与庄严了。

 

吃茶去,吃茶去,我们大家吃茶去吧。

茶中有一个伟大的宗教,有优秀的诗人与优秀的诗歌;茶中有前世、今世与来世。诗僧诗禅与居士诗人们在吃茶中吟唱人类的历史、现状与未来。我们大家去吃茶,在茶的甘苦浓淡热凉的轮回中,去解忧去愁觉悟清明吧。

 

                   2018年2月19日·深圳仿佛窠


 

[转载]《语言与文化研究》2018年夏总第12辑目录(以出刊时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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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与文化研究》2018年夏总第12 目录

主编:朱文斌   庄伟杰(执行) 

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主办  光明日报出版社出版


 前言

 

诗与哲学为邻 ∕[]庄伟杰

 

名家讲坛

 

有一首歌颂我的新生

       ——余光中的作品和生活 /◎黄维

 

  人文视界


经典性:一种思想追求

   ——徐龙森的沉潜之山[]  

明代刘宗周文学理论探讨◎余 

比喻之奇葩:文人笔下的美女和丑女◎孙汝建

以革命之名规训和遮蔽女性意识

——“十七年”文学中的女性服饰描写◎刘延红

麒麟为谁伏双星

     ——重解“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王淋淋

 

华文文学

 

管窥台湾生态诗的不同面向

——以赵天仪、吴晟、刘克襄、瓦历斯诺干的诗作为观照中心朱立立

幸存的小说化历史文本《残月楼》∕◎赵庆庆

闪小说的弄潮儿:曾心论◎龙彼德

以诗为旗  偕美同行

——美国《常青藤》诗刊创办10周年回眸[美国]  

在自己的文字里诚实地出场

       ——与李娜博士探讨散文创作的若干问题[加拿大]  

澳华书评两章[澳洲] 张奥列

     香港女性悲剧人生的解剖

——从悲剧理论看陶然小说中的女性命运 

“世界华文文学区域关系与跨界发展”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韩宇

 

     专题研究


   中国古典园林与近代菽庄花园卢善庆     

  从中西文化差异的角度论旅游元文化的构建郑意长 

  新疆文化外译中的译者主体性

——以旅游文本的翻译为例摆贵勤

旅游与酒店本科教育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研究王书侠

    “冰花男孩”在法国主流媒体与社交媒体的框架建构及影响 

移动互联网在新闻评论教学中的应用 

以学生为主导的案例教学模式的应用研究

——以人力资源管理课程为例

提高古诗文阅读兴趣的三种策略张家鸿

 

序跋评述

 

艺术互动的一个范例

——《诗人眼中的画家》译者序言马永波

用文学传递大潮中的浪花

       ——徐南铁报告文学作品解读◎袁 

和一块千锤百炼的金刚在途中相遇

——序王爱红诗集《感动自己》◎包容冰

今古返乡曲的合唱与独鸣

——评彭志强诗集《草堂物语》◎陈小平 方亚男

乡村情结,在自然地理和历史语境下的创新书写

——评傅兴奎散文集《流年》和《吾乡吾土》◎师  榕

让人生之路发出永恒的光芒

——读《中国百年作家轶事》有感◎王耀东

精通中国书画的艺术大师

——记台湾书画家高逸鸿◎徐振忠

 

后记

 

编后漫谈∕◎编 


 

[转载]“两头”说:古禅师·余光中·王爱红·包容冰(呼岩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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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头”说:古禅师·余光中·王爱红·包容冰

 

呼岩鸾

 

 

前不久逝世的著名诗人余光中,有一首诗叫《乡愁》,风行于中华大地。

小时候

乡愁是一枚小小的邮票

我在这头

母亲在那头

 

长大后

乡愁一张窄窄的船票

我在这头

新娘在那头

 

后来啊

乡愁是一方矮矮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

 

而现在

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

我在这头

大陆在那头

 

全诗四节,整齐匀称的行列中,嵌着“邮票”、“船票”、“坟墓”、“海峡”四个主题意向,附着于“这头、那头”、“外头、里头”四个关键词;浅显易懂的语言,自然回环的韵律,步步颤动的节奏;忧伤而不颓丧,渴望中充满信心,在人生的四个阶段四个方位,朴素地表达了对母亲、爱人、与大陆的真实深切的感情。这种感情并非奢华,但却是最贵的。题目是“乡愁”,其实是祖国愁思,说到底是一首深入炎黄子孙人人心中的绝无仅有的爱国主义诗篇。乡愁就是邮票、船票、坟墓、海峡这样的普通事物,在这头、外头的永远是诗人,在那头、里头的则是母亲、新娘与大陆。诗人的真情实意中,母亲、新娘、大陆是最亲的,是一体一个量级的。我们纪念余光中,永远记住《乡愁》。

乡愁跟随诗人余光中多年,《乡愁》问世多年后,由台湾传入大陆;诗人也回大陆看望故土故人以慰乡愁。此后,“乡愁”一词就成了一个公众词语,成了一个文化符号,社会各领域常以标识某种有关事物,竟至被电视频道列为固定栏目。习见事物突兀成为意象和关键词后产生的特殊美学效果,引起大批诗人的仿效,把《乡愁》的格律化表现方式当做一种格律,用以写作抒发故乡、祖国、亲人、恋人之情素的诗歌,写出自己的这头那头、里头外头。其中也不乏优秀之作。

 

“这头、那头”,“里头、外头”,在视觉中是两头。《乡愁》的“两头”说,在中国文化史中溯源,可至宋代成书记录唐代前后禅师活动的禅史《景德传灯录》。这部经典性灯录中也有很多议论禅理的“两头”,也有“两头”说。《乡愁》写于1971年,不知余光中看过灯录类僻典否?但文化的根系是不由人为地在历史土层深处伸延,在遥远的地面上冒出叶芽枝干的。《乡愁》的“两头”说,是《景德传灯录》“两头”说的现代形态。

 

《景德传灯录》卷第五,记信州智常禅师,心意豁然,乃述一偈云:“无端起知解,着相在菩提。情存一念悟,宁越昔时迷。自性觉源体,随照任迁流,不入祖师室,茫然趋两头。

此段语录,首提“两头”说。佛和魔,正和邪,觉和迷,也是“两头”。人必须“情存一念悟”,觉悟时“宁越一时迷”;只有入了“祖师室”,才不会“茫然趋两头”,站牢连接两头的壮根,才能找到“不着相”的菩提。余光中是觉悟之人,《乡愁》已胎藏着这种禅识,诗中的两头,都是正面的智慧、觉悟与感情。

 

卷第十,记湖南长沙景岑禅师,有人又问:“蚯蚓断为两段,两头俱动,佛性在阿那头?”师云:“动与不动,是何境界?”云:“言不干典,非智者所谈。只如和尚言‘动与不动是何境界’,出自何经?”师曰:“灼然言不干典,非智者所谈。大德岂不见《首楞严经》云:‘当知十方无边虚空,并其动摇地水火风,均名六大,清真圆融,皆如来藏,本无生灭’”。师有偈云:“最深深,最深深。法界人身便是心,迷者迷心为众色,悟到刹境是真心。身界两尘无实相,分明达此号知音。”景岑禅师又在另一段语录中,以蚯蚓两头有佛性,论证了“自己”和“山河国土”的同一。

这段禅师语录提出一个著名禅理问题:蚯蚓断为两段,两头俱动,佛性在哪一头?蚯蚓是再生能力极强的动物物种,断为两段,两段皆活而不死,可再生为两条蚯蚓全身。有情众生皆有佛性,蚯蚓也有。两段蚯蚓再生为两条蚯蚓,佛性在哪一段哪一头哪一条新生的蚯蚓?两位禅师辩论此问题。首先认定两头俱动的境界,再引证《首楞严经》所说尘界六大本无生灭法义,最后景岑禅师以一偈作出结论:“迷者迷心为众色,悟到刹境是真心”。烦恼障所知障二障二尘物质众色迷误心智不悟,如来藏也即佛性情真圆融,进入二段蚯蚓的两头。佛性在蚯蚓的每一头,两条新生的蚯蚓都有佛性。《乡愁》中的两头是互动的,都情真圆融。有智常禅师与景岑禅师两首禅诗(偈)的陪衬,使得《乡愁》的“两头”也涌流出了禅味。

“蚯蚓两头”再次被提出。卷第十一,记襄州延庆山法端禅师,有人问:“蚯蚓斩为两段,两段俱动,佛性在阿那头?”师展两手。

师展两手,意即佛性在两头,一头不缺。此段语录在卷第十二襄州延庆山法端禅师条下又重复一字不差出现,似误。前禅师为沩山灵祐法嗣,后禅师为香严智闲法嗣。

 

卷第十,记镇州普化和尚,或城市,或冢间,振一铎云:“明头来也打,暗头来也打。”一日临济令僧捉住,云:“不明不暗时如何?”云:“来日大悲院有斋。”

“明头”、“暗头”也是“两头”。城市与坟墓中所来者有邪恶“明头”,也有邪恶“暗头”,皆打之击之;不明不暗者可送入佛寺福利院吃斋饭感化向善。《乡愁》中的“两头”,皆正义崇高神圣庄严,是正人君子讴歌的对象。

 

卷第十一,记袁洲仰山慧寂禅师,随沩山开田。师问曰:“这头得恁么低?那头得恁么高?”祐(沩山)曰:“水能平物,但以水平。”师曰:“水也无凭。和尚但高处高平,低处低平。”祐然之。卷第十七,记吉州天山无殷禅师,人问:“四壁打禾,中行划草,和尚赴那头?”师曰:“什么处不赴?”曰:“恁么即同于众去也。”师曰:“小师弟子。”

禅师们总爱用多见平常事物抒发禅理。前段语录以开田高低,说明对两头“水能平物,以水平之”;后段语录以打禾铲草,说明“两头皆顾,无处不赴”。《乡愁》用平常多见事物写出两头外的极广阔意境,余光中是大师,“小师弟子”不能望其项背。

 

卷第十六,记河中南际山僧一禅师,有人问:“类即不问,如何是异?”师曰:“要头即一任砍将去。”卷第十八,记杭州龙册寺道怤禅师,有人问:“如何是心?”师曰:“是即两头。”曰:“不是如何?”师曰:“又不成是头。”曰:“是不是总恁么时如何?”师曰:“要多饶过。”卷第二十一,记杭州倾心寺法瑫宗一禅师,有人问:“如何揲实,免见虚头?”师曰:“汝问若当,当众尽鉴。”有人问:“恁么来皆不丈夫,只如不恁么来,还有绍继宗风分也无?”师曰:“出两头,致一问来。”僧曰:“什么人辩得?”“波斯养儿。”卷第二十一,记潭州妙济院浩传心大师,僧问:“拟即第二头,不拟即第三首,如何是第一头?”师曰:“收。”

上面五段语录所阐释的禅理,“不能求异砍去一头”、“心就是两头”、“求实求是免见虚头”、“出两头继宗风”、“不三头,保二头统一于一头”,在《乡愁》的“两头”中得到了圆满体现。这些道理,“众人尽鉴”,心明眼亮。怎么不丈夫怎么行事的怪胎“波斯养儿”,也应该辨别认识一下。

 

卷第二十四,记升州清凉院文益禅师,升堂示众曰:“出家人但随时及节,便得寒即寒,热即热。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正是痴狂两头走,有什么用处?上坐,但守分随时过好。珍重。”  

文益禅师禅思深邃,示人字字珠玑,分明可捡。“两头”须端视正观,勿痴狂两走,更需有赤子行思,知晓义理,与时皆进,随时节因缘寒热,守分随时过最好最宜。《乡愁》大有时节因缘,两头青翠,百年后还会被人珍重吟诵。

 

卷第十七,记吉州南源山行思禅师,有人问:“如何是南源深深处?”师曰:“众人皆见。”曰:“怎么即浅去也?”师曰:“也是两头遥。”

南源禅境最深处,众人可见。一头是菩提般若,一头是人间尘世众生。两头相隔遥远,即便通达易行,也是两头遥。但两头遥,两头亲,两头相通不断,终能合一同一。《乡愁》中的两头,正是如此。《乡愁》和古代禅师语录,也是两头遥,长达一千多年,但却是潜脉相通神思一致的。

 

当代诗人王爱红,亲近佛教,通晓佛义,他的近似旧体诗绝句(截句)的《亦截句》百首,都是一行到数行的小诗。有些小诗大有禅宗语录“两头”的意境。实有的“两头”不在文字中露头,而潜伏在语言的深处,实际是现代禅诗中的佳作极品。由于两头遥,和余光中《乡愁》的形态大相径庭。二者都有“两头”的真善美的内核,但《亦截句》的“两头”潜伏颇深,不开掘不能察觉,开掘了就明显看见两头了

     过去是今天的孩子

一行诗的“两头”,一头是过去,一头是今天。人们看两头,看出了颠倒,不是过去生出今天,而是今天生出了过去。这个颠倒生出的孩子,将有怎样的命运?怎样的胜利或挫败?怎样的上升或陨落?是历史的怪胎,还是时间的幸运儿?

    请不要照镜子

我都给你看了

两行诗的“两头”,一头是镜中的我,一头是境外的我。人离开镜子,两头合一是一个我。镜中人近似真人而虚幻,境外人是唯一真我。请不要看镜中的我,而看境外的我。天下映像皆不真实。

黑夜是一面镜子

我从梦中醒来

最害怕看见的是一个不同的自己

三行诗的两头,一头是白天在人间活动的自己,一头是黑夜这面镜子中活动的自己,也就是自己在自己梦中活动的自己。弗洛伊德说,梦不欺骗做梦人自己,梦中的我自己是最真实的我自己,和儒家提倡的“慎独”、佛教的“阴德”是一个意思。而人在人间活动多有虚假一面,梦中人和人间人不一,乃是两面人。诗人反对人格分裂,倡导二我同一,在人见处人不见处,都要表现表里如一的真实自我。

夫人问儿子

娘是谁

儿子回答

娘是姥姥

四行诗的两头,一头是夫人,一头是儿子,姥姥在中间。这首小诗太像古代禅师口语化的语录了。利用语言上的美丽误会,写出了三代人的亲情。儿子按现代人的叫法把母亲叫妈妈,夫人按旧时叫法把母亲叫娘。儿子自幼习惯于妈妈把外祖母叫娘记在心里了,真以为娘就是姥姥了。当夫人希望听到儿子回答娘就是妈妈时,却听到这种出人意料的回答,想一想明白了更觉儿子可亲可爱。三代一脉的血缘,来回流动中流出了一个小漩涡,复又流顺了,流动的感情倍增几分温度。

王爱红其他一些“亦截句”,如一行诗“每一个人都是一座大海”,有两头,有两端,海和海相连,人和人相通。二行诗有一条路是水/这是改变世界的方法”,有两头,是两块陆地,通过水路把两块陆地沟通起来,把两部分团聚起来。这首诗的禅意,和灵祐禅师的禅语“水能平物,但以水平”相同。三行诗“从睡梦中醒来/比如方便/再轻轻地回到梦中”,梦有两头,这头出梦,那头入梦,梦是好梦,有“方便”的调侃,亦无妨。四行诗“我哭了,我说/我是为了我奶奶,我/一扎出翅膀就飞走了/全然不知道我奶奶心里多么难受”,有两头,是奶奶的心,让那个为奶奶的孙子,从心的这头飞出去,再从心的这头飞进来。

王爱红《亦截句》,多数截到四行或以下,但既称“亦”,并不绝对,也有超过四行甚而到达八九行的,仍是小诗之属。截句,是从心灵高低起伏中截取下来的,就是心灵凹凸的断面了。凹凸处的两头,聚集诗意禅思,内容自然就大大地大于形式了。

 

梅川居士诗人包容冰(笔名舍利)是国内宗教性诗人佛教诗人群中,最著名最重要诗作数量最多的佛教诗人,写佛诗禅诗过千首,多有坟墓意象,多有坟墓两头,多有生死两头。佛教在中土延续两千年不断而愈盛,佛教诗人包容冰佛诗中的两头,因佛法的深长根系,和古代禅师语录的两头并无“两头遥”的距离,倒像是一根长藤上芬芳可及的佛花佛果。自然,包容冰佛诗的两头的禅意隐蔽在茂盛的佛花佛果中,并不以文字现身,也就有了《乡愁》所不曾有的馥郁的佛思禅意了。

舍利观察思索人类本身生和死的两头,“生,如果是一道哲学命题/那么,死更是一道哲学命题”(《读<</SPAN>西藏生死书>》)。舍利观察思索人类田园生和死的两头,看着田园褴褛的衣衫/一头飘拂,一头腐烂”(《苍茫谁说话》)。舍利现在和余光中一样,站在坟墓的两头了。外头的永远是诗人,里头的是不同的死者或旧物。“名利是两座坟墓/一座埋葬腐烂的肉体/一座埋葬迷惑的灵魂”(《疲倦》)。“冰冷的月光挟带寒霜/打在荒草萋萋的衣冠冢上”(《菩提流蜜:记忆的故乡》)。“捡鹅卵石为不再流浪的肉体垒家/灵魂啊,你就脱掉褶皱纵横的肉衣吧”(《低处行走》)。“而谁又在萋萋荒草的坟茔,烧一叠纸钱祭奠,犹如/血色的落霞抚摸霜降淡淡的余温”(《洮河,流过岷州的记忆》)。“又有一个人走来,挖个沙坑/埋掉裸尸悲惨的结局”(《觉行慈航》)。“在列祖列宗的墓地上/我带着家眷前来扫墓”(《道歌》)。舍利面对的这一座座祖先的坟茔,里头是悲凉的冥世抒情,外头是苦难的人间叙事。

坟墓里头的逝者的具体形象,和坟墓外头的诗人的具体形象,出现在《清明雨下,怀念亲人》和《祖父躺在墓地里》两首诗中。

《清明雨下,怀念亲人》,坟墓的外头是前些年终于宰掉了舍不得宰,宰后煮熟后舍不得给两个孩子撕一条大腿,全部拿给了病重的爷爷。而今站在爷爷墓前的悲思绵绵的诗人与亲属们“跪在爷爷酸枣树葳蕤的坟冢前……/一叠叠烧着百元冥币/浇着红酒、净茶,献上猪耳朵、鸡蛋”。坟墓里头,是“二十多年前的春天/你驾驭杏花马车走向深远”的爷爷,和奶奶化作两只小鸟,落在酸枣树鸣叫几声而去,“用别样的方式/眷顾了你的后辈儿孙一眼”。乡村祭祖,追思由坟墓外头进入坟墓里头,又回坟墓外头,两头悲哀回环,遍被清明雨中的桃花杏花。《祖父躺在墓地里》,诗人“在城乡的结合部,走累了一个人歇缓——/遥望你静静的墓园”,在坟墓的外头,看到坟墓里头的祖父,“心静如水/把尘世的烦恼和灾难忘却”,但诗人却牢记祖父“饥饿和疲倦的模样”,又想象着那几只飞来飞去的麻雀”,“又把不回家的灵魂/再一次呼唤”。魂兮归来,支持后人们兴旺发展。

《周年祭》《三周年,祭父》《祭母辞》三首诗中,在坟墓外头的诗人,用如来的“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五眼,和儒学大师颜之推的“眼学”,看见了坟墓里头的光景,那已是光明、辉煌、庄严、神圣的超脱、上升与涅槃,绝非俗世的死亡观想悲惨。

《周年祭》,祭祀父亲逝世一周年,舍利居士的信念哀中弥坚:

我们给你再念一部《阿弥陀经》

来到坟前,没有烧纸钱

知道你去了西方

共同诵念了一阵佛号

《三周年,祭父》,诗人对已故父亲的祷词,是一个佛门弟子对佛法的通达证悟:

你终于撒手人寰,悄无声地离开

娑婆世间跟随阿弥陀佛去了极乐世界

坟墓外头,“荒草葳蕤,沙棘繁茂/满堂儿孙和一群佛友前来诵经念佛/超脱,增加你的品位”

一声佛号成就的秘笈,在你身上应验

父亲,你的表法示现,佐证了

念佛成佛的真理

舍利在母亲辞世后写了《祭母辞》,和古今数量颇多的或传统规格化或现代新潮化的祭母辞不同,这是一篇符合佛教与儒家正统规范的偈颂类悼诗,认证了世人皈依三宝修行菩萨行必能成佛的佛义,增强了世人跟随阿弥陀佛走近极乐净土的信念:

在你荒草稀疏的茔地

伫立良久,两座黄土是父母亲的家园吗

我不这样认为。那是你们脱去的两件

告慰世人速朽的衣衫

站在坟墓外头的舍利居士,早已看清人的肉身只是一件肉衣,一座活动板房;现在眼前的两堆黄土坟墓,也只是“两件速朽的衣衫”;于是舍利“围着母亲的坟茔右绕七匝/念着妙不可言的圣号/给脱下的衣衫箍了七道金刚”。父母的家园在哪里呢?舍利居士知道:

父亲早走你三年

于莲池海会等你,八功德水洗净累劫

无数罪业,你的智慧功德横贯乾坤

眼睛亮如明镜,看清一粒微尘有三千大千世界

父母亲的最后家园是无量寿国熠熠生辉的佛陀净土,那里莲花在开,荷蕾正孕育新生命的灵胎。舍利的二叔此后去世,“佛国又多了一朵荷蕾”。家族坟园又添新坟,诗人与后辈在坟前悼念。坟墓外头的人们看到了:

我的祖坟祥云缭绕

只因这三位

念佛的居士埋在了这里

坟墓里头的亲人已去了西方净土,坟墓只是佛教文化符号了。

 

每个人都说自己的话,每个诗人都写自己的诗。听什么话读什么诗,听的人读的人可自由选择,只要话好诗好就好。古代禅师语录的“两头”,余光中《乡愁》的“两头”,王爱红、包容冰诗歌的“两头”,都是好的;他们的世界也都是好的了。

 

                        201831日·深圳仿佛窠

 


 

[转载]“诗是吾家事”---序《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18卷)诗歌年选呼岩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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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吾家事”

——序《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18卷)诗歌年选

 

呼岩鸾

 

 

 


诗人王爱红首创《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已出版2016卷和2017卷,现在2018卷又问世了。这是热爱诗歌的大作为。

“诗是吾家事”——是唐代诗人杜审言的嫡孙杜甫的诗句。杜甫“至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把诗拓展为“家国事业”,对诗拥有家国情怀,以天下为家持以作诗,遂成“诗圣”。诗史常存绝不虚妄。

杜甫以前,已有许多文人诗人把诗作为家国根本,做出了不朽的诗事。孔子首定“诗教”与“思无邪”为中国诗歌纲领,整理编定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诗经》。南朝昭明太子肖统在《照明文选》中辑录《古诗十九首》。南朝陈徐陵编《诗经》后的又一部诗歌总集《玉台新咏》。

杜甫以后,文人诗人自觉传承“诗是吾家事”的信念,孜孜经营诗事。宋郭茂倩编《乐府诗集》。清彭定求、曹寅编《全唐诗》,收诗人两千二百余家,收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煌煌大诗集也。清孙洙(蘅塘居士)编《唐诗三百首》,是最流行唐诗选本。继有《宋诗别裁》、《元诗别裁》、《明诗别裁》、《清诗别裁》由热心诗事者编出,筑成中国古代诗歌宝库,功不可没。

不可不提的是,现代文学理论大师钱钟书在1957年的意识形态环境中,选注研究评析宋诗,1958年出版了《宋诗选注》。作为把西方美学与中国古代文论圆融结合研究中国古诗的第一人,他理清宋诗源流,派别、发展与影响的诗艺脉络;所选诗篇,又能和现实契合联想,左右学人皆能注目而有所思议,是今人选住古诗的典范作品。

王爱红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三会会员集于一身并不多见,但王爱红本质上是一个诗人,视诗为命,把作诗当成生活。他以浓郁饱满的诗意注入画作的评断,也勾勒着汉字的线条。作为当代极有成绩的诗人,王爱红把“诗是吾家事”提升到现代人文意识层级揽入怀中,爱诗如家,独立独家经营《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干出了一件非常有现实意义与历史意义的大好诗事。“诗是吾家事”是中国诗人的永恒使命,王爱红从先师哪里接受过来,又传承下去。说到底,中国当代诗人都是杜甫等等伟大诗人的子孙呢。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确实是国内首创的诗歌选集,理应列入版权保护范围。其创意是绝无仅有的,既不同于古代诗歌全集选集,又异于当代各种诗歌年度选本,种种主题诗历,各流派诗选。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是体例独一的年度诗选,以生日为中心主题集结全国当代诗人,作品由诗人自选报送由王爱红审阅编定。正文366页,一页是一年十二个月中的一天,按日历史顺序编排。每一页上发表一个或两个其生日在这一天的诗人的诗作。都是小诗短诗,一人一首或二三首。有的诗标明是生日诗;多数诗并不直指生日,但绝对是要在生日这一天发表的诗。人之初生系人之最重要之事,因此,“生日大典”上的诗,都是诗人取得生命个体后最实在的生命体验,以最负责任的态度给自己生日的真诚歌唱。《中国诗人诗人大典》把诗人组合为一个大家庭,并为每个诗人举行生日庆典。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的装帧与图文设计,正是诗人的生日典礼应有的形式:朴素、雅致、庄重;绝无浮糜奢华的俗气。封面封底有名家绘画书法篆刻,正文页面有诗人绘画手迹,每月注脚罗列出生日在该日的诗人名字籍贯或者居住之地,有的还附诗句。正文最后索引诗人姓名成密集行列。如此这般,俨如诗人生日典礼上摆上了美丽的鲜花,还摆上了诗歌的美食,还挂着引人进入典堂的指示牌。这些,都给人视觉上的愉悦,精神上的慰藉,与阅读上的便利。素称清贫的诗人,能在诗人大家庭中过上这样的生日,读读自己的诗别人的诗,会是一年中最美好的一日吧。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入选的诗作,有大家名家的,有普通诗人的;有大陆诗人的,有台港澳诗人的;也有各国华语诗人的。自由体新诗与格律体旧诗词并行不悖,现实主义与先锋新潮流派前后相续。一年度站出四百多位诗人,亮出四五百首诗歌,风格不同甚至相差悬殊,诗艺上也有高低之别;但都是值得一读的作品。事关自己一年中最重要的一天,诗人不会马马虎虎,随便拿出一件作品的。读每一首诗,你的心会颤动一次;这一天一个诗人诞生了,他经历了什么,他的命运怎样?我也发现,事实上一个无名诗人的一两句断句,竟比一个名诗人的一整篇诗更能打动人,给人一次长久的震撼。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体现了“人生而平等”的价值观。人生而平等尤其体现在人生日平等上,生日是伟大的平等。在2016826日这一页上元帅诗人陈毅与普通十人田克荣站在一起。在2017327日这一页上大诗人艾青与普通诗人侯范才、海清涓站在一起。在2016924日这一页上,朦胧诗著名诗人顾城与普通诗人丁子、月色江河、巩本勇、沉沙站在一起。由于生在同一天,由于《中国诗人生日大典》,诗名不对称又阴阳两隔了的诗人们集结了一次。书中类似的例子极多。只有“生日大典”上才有这样的排名表,别的场合是不会出现的。真正的诗人不重名只重诗中的普世价值。甘肃省是我工作生活了五十年的地方,在书中出现的诗人特别多,只有岷县包容冰是我的忘年交诗友;当我看到我已离开的远方一个个陌生名字时,我感动极了;我怀念那里的山野与人民。鲁迅、郭沫若、叶圣陶、茅盾等等大师的生日也出现在书中,暗示着昔日的文学大师们还在引领着当代诗人列队前进。

王爱红已经用生日这个人人不忘的文化符号,把中国现当代诗人集结了三次。八十多年前,当时的一些著名诗人文化人因两首生日诗集结了一次,造成了一个轰动一时影响至今的“生日诗事件”。《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16卷记着116日是周作人大师的生日。他写过著名的新诗《小河》,旧体诗也写得好,散文杂文已成经典。周作人生于1885年,根据中国人做寿“做虚不做实”的习俗,1934116日过五十大寿。他仿南朝志明和尚“牛山体”风格做了《自寿诗》两首。施蛰存、杜衡主编的《现代》月刊抢发一首:“前世出家今在家,不讲袍子换袈裟。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旁人若问其中意,且到寒斋吃苦茶。”引来著名文人唱和。林语堂在自己办的《人世间》创刊后与以后几期上,隆重发表了周作人自寿诗两首与他人唱和诗。计有刘半农四首,沈尹默七首,林语堂一首,蔡元培三首,胡适两首,沈兼士一首。鲁迅的前好友来林语堂的和诗题为《和京兆八道湾居士岂明老人无秩诗原韵》:“京兆绍兴同是家,布衣袖阔代袈裟。祗恋什沙海中蟹,胡说八道湾里蛇。织就语丝文似锦,吟成苦雨意如麻。别来但喜君无恙,徒恨未能共话茶。”原诗与和诗,风格大致如此,幽默风趣中寓深意。这些诗发表后在文化界引起不同反响。左翼文学青年著文或仿《自作诗》作诗,讽刺批判周作人等老文化人的消极避世,坐着有廖沫沙、巴人、许杰等。公允的看法也在报刊中发表,胡风指出周作人诗技的炉火纯青与思想上的后退。曹聚仁认为周作人还是有着对社会的不满的。兄弟失和后的鲁迅的意见很客观,说《自作诗》中的讽世意味有积极意义。“自作诗风波”只是表现了一个时代一年中的瞬间,《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却是已经表现了一个时代三个年份整年的全息。

2016年卷记胡适这位“五四”文学革命首倡者的生日是1218日,也是他终生携手的夫人江冬秀的生日。1920年在他们的双生日,胡适写了一首生日诗《我们的双生日——赠冬秀》,全诗九行如下:“他干涉我病里读书,/常说:‘你不要命了!’/我也恼他干涉我,常说:‘你闹,我更有病了!’/我们常常这样吵嘴——/每次吵过也就好了。/今天我们的双生日,我们订约不许吵了。/我可忍不住要做一首生日诗,/他喊道:‘哼哼!又做什么诗了?/要不是我抢的快,这首诗早被他撕了。”这首幸而未被撕毁保存下来的诗,是一首大白话诗,勇敢得很。面对汹涌喧嚣的旧文化又自在又从容。一对老夫妻,一个是自学识字的小脚家庭妇女,一个是有几十个洋博士学位的海归学者,为了诗人的病与诗,吵得像孩子那样童真,内中的感情旺盛似火,隔山隔洋映衬着异国诗人叶芝《当你老了》的剩灰余温。被雅士高人看不上眼的白话诗的遗传基因真顽强,一百年后又繁衍成当代大量出现的口语诗。胡适的生日是宝容的信息量太丰富了。那时,语言学家兼诗人赵元任还没有发明以女人的“她”代替男人的“他”。男女平等与白话诗在像女人的小脚那样趔趄迈步,但女人的小脚不像基因那样遗传。相比之下,《中国诗人生日大典》更像时代信息的大数据库。

我引出上面两则生日诗典故(古代生日诗典故更多,未引),不只是增加严肃的《中国诗人生日大典》的阅读兴趣,更是要说明把诗事当做“吾家事”的诗人王爱红,噬书成癖耽于读书,对诗事涉猎极广;起意编辑《中国诗人生日大典》绝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空穴来风;而是从过往的诗人生日诗事中受到启发,前有所本的。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有多方面的意义。

一年一卷中四百余位诗人的叙事抒情,反映了当年社会的真实状态,民众的喜怒哀乐,生活习俗流变,可作为社会学民俗组学心理学等人文学科的研究素材,特别是以生日为轴选择性的保存了一年的诗歌资料,其中拓印着诗歌变化发展进步的脚印。1930年代,郑振铎等进一步文化人发表《中国一日》征文并结集出版,是众多写作者记录的自己一日的生活。王爱红《中国诗人生日大典》,是众多诗人记录的自己一日的生活。二者都记录了一年中全部日子的生活;呈现了当年的现场,以后就是历史备忘录的存根。《中国一日》与《中国诗人生日大》,一为散文,一为诗歌,是相距甚远的两个巨型文化意象,它们的意与像都真实牢固,一个从历史走向现实比照,一个从现实走向历史探源。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在号召中国诗人在自己的生日再出发,去进行中华民族伟大诗歌的万里长征。1937年,丁玲在延安任“红军长征历史编委会”委员,负责征集审阅刚刚胜利完成的红军长征亲历者的文稿,编成三十万字的《红军长征记》,是最真实的原始长征纪事。作者中有后来的抗战名将彭雪枫、文化宣传部门领导人陆定一、李一氓与红军作家艾平、莫休;大部分作者是在长征留着血汗挺过来的普通指战员。“长征”已成为中国人民在各个领域开拓前进的象征性旗帜,中国当代诗人们很有必要以长征精神,诗心昂扬地跨过高山急流,越过荆棘陷坑,去寻找去建设更崇伟的中华诗国。《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就是一部当代诗人长征的年度纪录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在“生日”这个生命的风信旗下,把是人召集到一起,互相认识阅读,互相打气鼓劲儿。让名诗人看到普通诗人诗歌中的金粒,普通诗人抓到名诗人诗歌中的珍珠,大家都有收益。可以试验掩名阅读,有时一首令人拍案叫绝的好诗,揭开名字,作者署名竟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名字。拍拍名家开开眼,鼓励无名诗人站起来亮亮相——这也是主编王爱红的良苦用心。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如今现正文必定是三百六十六页,扩容存在难度。我想提个可能性的扩容建议。即在每页注脚上,再增加生日在当日的中国古代诗人与外国诗人的名字,也可注明他的名诗标题和一二诗句。选诗精短,也可选出长诗片段。在索引后增加一二页码,编录读后一二感言。如果开本扩大,则可以在一天中编发更多诗人的生日作品。诗人蜡烛点亮时许一愿,会实现的吧。2019卷,2020卷,2021卷……多一个诗人就多一个诗人的生日。

中国新诗的生日是19172月《新青年》的出刊日。中国新诗出生已过了百年。中国新诗百年圆梦中有缺。该期《新青年》发表胡适白话体新诗八首,其中《朋友》一首(后改题《蝴蝶》)最有隐喻深意,被公认为中国新诗开篇之作。“两个黄蝴蝶,/双双飞上天。/不知为什么,/一个忽飞还。/剩下那一个,/孤单怪可怜。/也无心上天,/天上太孤单。”说了有缘,这首白话体新诗的基因来自胡适热爱的唐代禅宗的白话禅诗。中国新诗生日竟然是新文化乐声嘹亮与梵音缭绕。

《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16卷在中国新诗生前一年出版,2017年在中国新诗生日当年出版,中国新诗百年生日后的第一年,20118卷出版了。要记住中国新诗在2018年迈入了第二个百年。一千多个诗人被诗的生日与个人的生日集结起来迈步前进。只要每个诗人都把诗当成“吾家事”,新诗中的蝴蝶将会飞得更高更远更美丽,中国新诗的第二个百年梦必会圆满实现。

 

 (此文刊登《火花》下半月刊第五期)

 

 

 

 

 

 

 

 

 

 

 


 

思想在岁月里沉淀(组诗)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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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在岁月里沉淀(组诗)

 

 

 

 

正月初三,去祖坟送纸

 

1

祖坟一片静谧,阳光灿烂

列祖列宗沉睡了百年,谁都没有醒来

四处走来的风吹了再吹

枯萎的草木绿了又黄,黄了再绿

 

2

母亲身旁又添新土

坟冢上的引魂幡至今未倒

去年十月报到的二叔,无疾而终

留下一句佛偈直指苍天

 

3

烧那么多纸钱,最少也有几百万吧

祖先们是否领取,到那边吃肉喝酒

日子过得滋润安逸,丰衣足食?

 

4

圣哲说,纸钱是鬼道的货币

我的父母和二叔都去了极乐净土

还在鬼道的先祖,你们就放心花吧

如果不够了给我托梦,清明节继续追加

 

5

虽然过年,我酒肉不沾

茅台酒,软中华给你们品尝

这些不求而来的福报啊

再次考验我雷打不动的意志

 

6

满堂的儿孙给祖先叩头

鞭炮爆响,惊飞树枝上栖息的鸟儿

一朵白云从头顶飘过

 

7

遥想去年今日

二叔和我们一起来祖坟送纸

今天我的内心泛起无名的惆怅……

 

                            

春天的序曲

 

1

春天到了。我在冬天最后的脚窝里

收到前往的一封书信,没有邮戳

地址不详。远在天边的人啊

于一首诗里打探生命的前程

 

旧年里碰撞的众多尘埃,苏醒

寻找春天发芽的土地,落到我的掌心

五指裸露,犹如缺少水分的山丘

大失所望——

 

2

回首褶皱纵横的往事,我的心涛

波翻浪涌。一年的收成因天旱萎顿

忙碌的身影蓄满五月的风暴

让粗糙的时光打磨成哀婉的落日

 

洮河清澈,岁岁年年洗刷我的残梦

回不去的记忆里,一个四处求索的少年

走到人生的峰巅。远方瑰丽的风景招展

七彩经幡飘拂,兀鹰盘旋——

 

3

投入春天的情怀,守旧的思绪萌动

我在这里又开始出发。深陷的年轮沉默

修行的道行挂在脸上,阴骘纹不语

让谁评判是非的对错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鸡鸭牛羊的血注满大街小巷

滴血不染的人,两手空空

深入往事打捞智性的沉船

 

4

我在这里继续发芽,用文字打造

自己的江山。火山断裂口

血光冲天,英雄撤下自己的肋骨

堵住岩浆四溢的堤岸

 

春天伸出温暖的右手抚摸我的颅骨

再捏我的颧骨和下垂的耳坠

然后摸到禅定的思想——

一尊怕因不畏果的罗汉正在打坐

                                 

 

我已吸上微信的鸦片

 

手机是一只被驯养多年的母老虎

日夜卧在我的身边,她知道我的呼吸有多长

默数我的心跳有多快。夜深人静又偷偷

吮吸我疲累的精血,揣摩散乱的神经

 

曾经我将她别在腰带上,不穿外套显摆

唯恐人看不见。而今我将她揣在怀里

恐怕人发现,好像藏着不少诡异的秘密

走在路上,我最不愿意接打电话

偏偏好听的音乐连连催促,惹得擦肩而过的人

奇怪地瞅我——

 

我把几百号亲友编成数字,排序装在其中

走南闯北。想起谁问谁,想邀谁请谁

有时为了节约几毛钱话费,就发个短信

 

不曾想,近年来染上了更便利的微信

微信成了手机的鸦片,男女老少都已上瘾

办公室吸,会场上吸,旅途上吸,饭桌上吸

走在路上吸,躲在厕所里吸,躺在床上吸

睡觉前吸,睁开眼睛吸,高兴时吸,忧郁时吸

男女老少吸,全家人吸,整个社会都在吸——

 

有时,我的手机被微信噎死

最丢人的是在河南洛阳师院举办

首届中国青年诗歌奖颁奖会上

我准备朗诵自己的一首诗。刚打开手机

就被扑天盖地的微信卡死,羞愧难当

加了那么多微信群,又删了几多

如果半天不开机,一开几千条微信扑面而来

我几乎晕倒,顿时一段光阴被其吞噬——

 

这样繁华热闹的时代,我已吸上微信的鸦片

渐渐上瘾。我好像不再耻笑年轻的勾头族

反而同情他们的可怜。他们被母老虎咬住喉咙

切断血脉。抑或在超市里拎回一包包垃圾食品

在烧烤店,火锅店、快餐店疯狂饕餮

品尝人生的美味,享受快乐幸福的生活——

 

早读诗晚诵经的岁月,守着寂静的月光

我的胫骨和思想被历练得风吹不透

雨打不湿。只有在睡前醒后的一刻钟

摸一摸母老虎柔顺冰冷的屁股

心安理得地回到从前……

                                   

 

 

正月顾头,腊月顾尾

 

祖训像铁律刻入我的灵魂

几十年来指导我,跌宕起伏的生活

正月顾头,言谈似春风解冻胸中的块垒

腊月顾尾,岂敢碰碎一只矜持的碗碟

 

我一直很安静,听腊月的风变换着节奏

朝一个方向吹

犹如神示的圆舞曲刷新记忆

人间的悲欢离合继续上演

一群庞大的黑鸟夜夜来到我的窗前

叫不上它们的姓名,都是因缘际会

净空法师字正腔圆,不厌其烦

给我年年讲解《无量寿经》。皈依的老妻每天

将它讽诵一遍。四十八大愿度脱无数群蒙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把贪嗔痴慢的心

放入佛经的甘露,从腊月洗到正月

从正月洗到腊月,不再存留一丝杂质

像出水的芙蓉一样纯洁光亮

偶尔,在梦中遭遇杀盗淫妄酒

拽着我破烂的衣袖,委屈地诉苦……

 

守孝的年关,不见多年酒肉朋友的踪影

孤独洇染。不曾奢望的软中华茅台酒

偏偏登门造访,发出妖艳诱人的韵味

喂饱了迂腐僵化的正月

和一个人萧索清凉的思考

                                     

 

深思熟虑

 

一些消息不胫而走。常常听到时

我就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喟叹——

感慨速朽的事物和人生,把分别执着

就放下了一大半。没有放下的一小半

挤眉弄眼,讪笑我的愚痴冥顽

如同眷念梦中荒唐的往事,沾沾自喜

 

走人所难以走,想人所不敢想

我的出人意料的抉择

不是偶然。佛说无量劫供养无量佛的修炼

功德,才有今天的听经闻法,深信因果

我夜以继日弥补缺失的圣贤教诲

招惹一些世俗的眼睛,睥睨

我成为了餐桌上花天酒地饕餮的另类

仿佛真的不合时宜。只有鱼虾们没有闭上的眼睛

会真正看清一切——

 

死神夜夜敲门,谁把六道轮回依然当作迷信

给传统文化戴上镣铐和枷锁关进牢狱

捣毁祠堂、废除文庙、砸碎城隍庙的一把把铁锤

冠冕堂皇。而今遗弃在黑暗的角落无人问津

 

这些年,魔鬼把道德和良知踩在脚下——

海水咆哮,大地震动,旱涝放纵,台风吼叫

冰山消融,瘟疫蔓延,毒食品泛滥

转基因大米果蔬恣肆,掠夺市场

每年五千万堕胎婴灵喊着妈妈、妈妈

如许屠宰场血流成河,世界一片动荡……

 

月光上升的夜晚,我守在城市的夹缝里

思念乡村的落寞与寂静

把童年的饥馑和伤疤捧在掌心

深思熟虑。妄念在灵魂的出口禅定

                                    

 

起心动念

 

就是不张嘴,我也知道你想要的东西

曾经厮守的岁月,贫穷击穿日子的洞眼

走漏饥不择食的风声

即使我的思考由浅入深,从白变红

也无法向你讲清往事的青红皂白

 

有人变幻着十二种方式,不断打探

我蛰居的消息。走出一种鄙薄的境界

乡村的麻雀和红嘴鸦也进城安家

我在枕边给你复述童年忍饥挨饿的故事

苦苦菜染绿纷乱的梦境

母亲拉动风匣的炊烟,比我的肠子更细

 

妄念丛生,不该想起的人和事

捷足先登,不戴面具。戳穿我失魂落魄的秘密

起心动念间,白发增生

每一根都吸足分别执着的水分

每一根都是业障的帮凶,不打自招

每一根无情地揭露了

我多年没有说出的隐私

                                  

 

守住孤独

 

阳光护送春天的一杯酒香

唤醒深陷的年轮。走过情人荡漾的大街

我心如止水,没有一双眼睛燃烧火焰

点燃我的希望。年逾而立,只因听经闻法

我听懂了大地的呼吸和山河的喟叹

看清了万物形态各异虚设的嘴脸

我继续卸载,给灵魂减负,把欲望降到最低点

为那些马不停蹄地疯忙,寝食难安者

暗自神伤。四季的风变换着方向

吹开天堂的金门,打开地狱的铁锁

众生蜂拥而入,各归其所。于是才终于明白

因果的铁律谁也无法更改

 

守住孤独,于灯红酒绿的正月

面壁而坐,我听到血液在脉管里诵经念佛

木鱼声声。仿佛看到玄奘大师取经归来

长安街上人山人海,观众如潮,奇花异香

蔚蓝的天空呈现五彩绮云——

 

安静的人不会有幻觉。此刻

一缕春天的阳光洒进窗口

我的十指,刚好摸到温暖的经卷

                                

 

擦肩而过的游魂

 

每天都在苦思冥想,甚至有时

为了一首诗的诞生,整个夜晚失眠

戴上月光编织的草帽,沿河而走

和那么多的夜游者擦肩而过,他们呲牙咧嘴

欲言却止。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自从吸上微信的鸦片,我已上瘾

有空给远方的友人出谋划策,淡薄名利

那是一口无形的陷阱,千千万万名士掉下去

再也没见回来。万万千千富翁挥金如土

沉沦在一串数字里长眠不醒

 

知识爆炸的时代,智慧蒙羞

我和如数博士和教授擦肩而过。提到圣贤教诲

有人立刻色变,幼稚得如同一年级学生

我戒掉了世人热衷的东西,不与争执

是非曲直。宁愿背上一口黑锅

不再和小人斗气。即使赢了也是输了

 

 

傍晚或夜间,独自一人在洮河边游走

和众多游魂擦肩而过

他们依旧呲牙咧嘴

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有些事真的不可思议

 

多年来,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

遇过古七怪八的事儿

这些人和事像门前的薄雪

滑倒过我。像路遇的骤雨打湿过

散乱的头发和脸面

一颗心仍然如同石头,揣得很实

焐得很热。啼血或鸣叫在攀爬的路上

 

天命招摇,我把因果贴在脸上

将所有的是非抛在脑后,平等对待

世间的一切事物。素食多年

肠胃里占山为王的蛔虫早已搬家

 

而今,我的眼里没有仇恨的人

仇恨我的人也许有增无减,天天为我消罪

我的孽障一天天减轻

 

有一天,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狠狠地诅咒

把我骂得一无是处。原来

那是我帮过大忙的人——

                                                                  

 

思想在岁月里沉淀

 

深夜苏醒,打一个转身

方知回到了朦胧的现实。梦中繁复的情节

荡然无存,我睁开眼睛

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事物,用手触摸

一把冰凉的气息回答了困扰半生的难题

 

曾记得妄想分别执着过的人与事

变了模样,显得多么淡远虚妄

拷问灵魂,不明事理的岁月里

花开花谢,阴晴圆缺。无数次跌倒又爬起

结痂的伤疤停止喊疼

 

独处陋室的日子,梳理繁杂的思想

我将一切情仇爱恨嚼碎咽进肚里

变成壮骨的蛋白。名闻利养抢先发言

张扬疯狂的魔性,要我签署拟定的协议

 

有人继续暗算,刻骨铭心地嫉恨

仇视的子弹装满胸膛,走在冬天的雪里

冷不防,又被我扶持提携过的兄弟

暗箭中伤。当我默默舔舐流血的伤口

怎么,一滴一滴黑血变成了芬芳的菩提

 

有人不断装车,我继续卸车

感觉心里无一丝挂碍时

我的灵魂突然飘就了起来

                                 

 

                              

 

和一场大雪在二月十五谋面

 

1

和一场大雪在二月十五谋面

圣洁的灵魂像一把宝刀戳疼了我的记忆

遥想那么多的人和事苍老抑或消弭

我在山城的雀笼里有时失眠,有时梦魇

于灾难走过的伤口上种一棵菩提

 

祖父和黑毛驴从大雪中走失

父亲和母亲从大雪中走失

有一天,我也会在大雪中悄悄走失

留下诗意纵横的脚印,也许只有觉悟的鬼神

才能读懂我倾诉生命的真谛

 

2

纷纷扬扬的大雪,飘落尘寰

那是多么妖娆壮观富丽的场景

一朵朵无人捡拾的白银,这是上苍

对养育万物的大地忠实地眷顾

只有她懂得如何去悉心收藏

 

我把苦难的童年咽进肚里,写在诗里

多年了也不见发芽

一场场大雪封锁了山村的道路

鸟兽在冰冷的洞穴里饿得比我还要心慌

我走出门外,像一只饥饿难耐的狼

捧雪啖食,冻裂的嘴唇渗血

只有在苍茫的梦境里自己慢慢缝合

 

3

在拥有大雪纷扬的日子

一个人独处陋室静静地读书或写诗

我的心纯洁得犹如茫茫雪野

找不到一丝杂质。这时,我听到

雪落在雪上的声音

像极了诗神的咳嗽和佛说法的喘息

 

雪落在雪上的方式

如同我把心仪的人悄悄写在诗里

我曾把仇人和朋友也写在诗里

而今看仇人不像仇人,朋友不像朋友

像一朵朵雪融化在我的记忆里

 

4

三十七年前的一场这样的大雪

锋利如刀,差一点割去了我的双耳

茫茫无际的黑夜,我和祖父黑毛驴走在深山

背上沉重的山货,那是捆扎当归的柳条儿

淹没踝骨的雪湿透鞋袜

至今在我的诗行里没有晒干

 

和一场大雪在二月十五谋面

雪不是从前的雪,我不是从前的我

踏着淹踝的白雪,走过空旷的大街

我找到了死去多年的亲人

于春风拂面的季节

又一次复活

                                

(刊发《岷州文学2018年春季卷

 


 

[转载]忍辱侍候丈夫及外遇 安心念佛一心求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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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妇女,在遭遇婚姻巨变后,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忍受屈辱,时间长达十七年。幸而闻到佛法,以极度的“愿往生”心念佛,蒙佛加被获得感应。心怀慈悲、自利利他,成为佛弟子的榜样,也走出了之前悲剧生活的阴霾。

忍辱侍候丈夫及外遇,安心念佛一心求往生

  “有时候,我可能只是比别人多忍了十分钟,结果就不一样了。这十分钟里,我会想到此生的业报,会想到自己内心的罪恶,我的屈辱感就一点一点减弱了。”

  家住新疆托克逊县的刘清居士,因为她坚定的忍辱品性,尤其是真切的往生意愿,让很多佛弟子都认识了她。

  一九九三年,与她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的丈夫有了外遇。令人不能忍受的是,那个女人就住在她家隔壁。起初,丈夫还想办法瞒着刘清,但后来胆子越变越大,居然把那个女人领回家中。刘清在家中的角色,几乎从妻子变成了保姆。刘清照顾这对“野鸳鸯”,一照顾就是十多年。很多人,包括不少佛弟子,最初都无法理解。
 
  一、以为苦尽甘来,却遭逢丈夫外遇。

  一九五五年出生的刘清,出生没多久就失去了父母,与哥哥相依为命。一九六八年,随着他们兄妹年龄渐大,生活越来越窘迫,两人只好来到新疆乌鲁木齐,投奔姑母家。但是,那几年姑母家的生活也非常窘迫,无法给这对兄妹提供生活上的帮助,所以他们只能以捡破烂维持生计。
  一九七三年,十八岁的刘清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为了能够让生活稳定下来,不再四处飘泊拾荒,刘清就与他结了婚,搬到了托克逊县务农,开始学着种棉花。
  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儿子。刘清觉得很满足:有了稳定的生活,有了安定的家,有了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她再也不需要拾荒,不需要去偷一些单位的废电线卖钱,不需要心惊胆战地过日子了。过了几年后,他们又有了一个女儿。
  一九八〇年后,家里分到了承包的土地。五年多的时间,刘清已经成了一个种地的好手。因为她的勤奋,他们的生活也渐渐好了起来。
  但是,过上了比较好的日子,丈夫却变得越来越游手好闲,在家中不理家事,不喜欢下地干活,对吃喝也变得越来越挑剔。为了一双儿女,刘清一直忍着,她想,至少这还是一个家,比起从前的生活,这样也还算是幸福的。
  一九九三年,刘清三十八岁,她以为,这样的平静可以伴随她的一生,但是,她想错了。
  春耕时,她在地里忙着,而丈夫一如既往地待在家里。这一天,她忙到很晚才回家,天边只剩下一缕微光。正准备走进家门的时候,却看见一个女人匆匆忙忙地从她的家里出来,低着头,似乎很害怕被人看到。刘清仔细一看,发现这个女人就是他们家的邻居。她急怒攻心,冲进家里去质问丈夫。争吵到后面,丈夫不但不再愧疚,还说是他让刘清从一个拾荒妹变成了一个有家有室的女人,刘清根本没资格管他。
  刘清心里极度气苦,决定离开这个家。一直以来,家中的钱都是丈夫管着,她手里只有很少的一点零钱,她的丈夫想不到,几乎身无分文的她,敢于离家出走。刘清买了去乌鲁木齐的车票,开始重操旧业,以拾荒为生。
 
  二、这是我应得的,我不能再去埋怨别人。

  在拾荒的过程中,她认识了几个姐妹。有个姐妹告诉她,在一座寺庙里,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如果实在饿了,可以去那里“拿”。“我偷过旧电线,偷过旧零件,没想到,还会去偷吃的东西。”
  那是刘清第一次走进寺庙。一九九三年三月的一天,她和几个姐妹来到了乌鲁木齐水磨沟的清泉寺。果然像姐妹们说的那样,正殿的供桌上,摆着水果、清油和馒头。她偷偷从供桌上拿了馒头,装进口袋里。
  离开前,她无意间回头瞥了一眼供桌上方的释迦牟尼佛金身塑像,突然愣住了。“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庄严、慈祥、和蔼的笑容。一股寒气从我的背后升上来,我想,自己怎么可以偷这里的供品呢?我感到很羞愧。”
  虽然没有人发现她拿了馒头,但她仍然低着头,红着脸,快速冲出了正殿。“我感觉自己做了很大的错事。从前,因为生活所迫,我也会偷一些东西,但从来没有感觉到这样地惭愧。我有些奇怪。”
  当天,刘清从寺庙里结缘了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她想了解,自己为什么不敢在庙里偷东西。
  在乌鲁木齐的那一段时间,她在寺庙里认识了几位居士,了解到了因果轮回的道理。她明白了,自己这一生的苦难,只不过是现前的业报,是她宿世的因果在此生的体现。
  “我想,累生累劫以来,我不知道积聚了多少罪恶的业力种子,这些种子,在我的这一生发芽了,这是我应得的,我不能再去埋怨别人。”
  想明白了这些事,她又开始想家,想着儿子还没有结婚,女儿的学业还没有完成,家里的棉田没有人耕种。而自己,却因为受了委屈就不管不顾地离家出走了。
  她决定再回到家中,去承受那些难以承受的苦痛。“这是我的业报,这一生逃避过去了,下一生,再下一生,这些债还背在我的身上,我逃不掉的。既然逃不掉,我就去面对。”

  三、没想到,业报偿还起来竟然这么难

  她回到家中,发现那个女人已经明目张胆地跟他丈夫住在一起,她回来了,那个女人也没有准备离开的意思。“这个女人跟我的丈夫在一起,只是为了能从他口袋里拿到钱,因为她的家里很穷,又不愿意参加繁重的劳动。我一直想,这个女人的廉耻心到哪里去了?”但是,刘清一句话也没说,就去灶堂边做饭了。
  丈夫见她回来并没有大发雷霆,而且还心甘情愿地继续生活在这个家里,此后,与那个女人在一起,就再也不回避刘清了。
  “这个女人一来,丈夫就想方设法地把我从家里赶开。他再也不下地干活。我每天做完家务,还要把家里的十亩地种好,从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都没有办法休息,农忙的时候,要干到晚上十点。没有想到,面对这个业报,偿还起来会这么艰难。”
  每天一早起来,她要给全家人做好饭,那个女人甚至会对她提出要吃什么的要求,刘清必须做好端给她。为了这个女人,丈夫经常跟刘清吵闹。“我们吵了很多次架,甚至动过手,可是丈夫从来没有想过悔改,还要求我不能为难这个女人。想想孩子,想想这个家,我努力压住再一次离家出走的念头。”
  每天晚上,她干了一天的农活,回到家里,锅灶都是凉的,丈夫和那个女人就坐在家里等着她做饭。“每次回家,我都要先洗脸,泪水、汗水和尘土混合在一起,让我变成了‘大花脸’,我要是这样去做饭,会被那个女人取笑的”。
  “和他生活在一起的时候,每到半夜,那个女人只要一敲门,我就得卷起自己的铺盖,离开卧室,到门厅里去睡地板。每当这个时候,我都恨不得自己早点死。最初有几次,我连舌尖都咬破了,但一句话也没有说。睡在漏风的门厅里,我也会把头蒙进被子里流泪,整夜都睡不着。但是早上六点钟,我还是早早地起床,给他们把饭做好,然后再下地去干活。”    

  四、只为解决自己的痛苦而修行,怎能改变现状呢?

  刘清没有上过学,不识字。她听说学习佛经可以让她摆脱这样的生活,于是,晚上在做完所有家务之后,让儿子或女儿读《地藏菩萨本愿经》给她听。每天,她都只让孩子们给她读一小段,她边听,边努力记忆这些经文,一有机会,就找其他的佛弟子去问这些经文的含义。
  “只有背《地藏菩萨本愿经》的时候,我的心才是平静的,没有吵闹,没有烦恼,不再想我这一生的不幸。那一段时间,我的烦恼很多,劳累和失望,给我带来了病痛,我患上了高血压和心脏病。诸苦交煎,我无数遍想到了死。每当想到死,我就在心里祈求地藏王菩萨的救度,我知道,尽此一生,我也还不完我累生的积业。”
  两年的时间,刘清靠着孩子给她读,她来强记,背诵了《地藏菩萨本愿经》的全文。每天只要有空闲,她就不断地去背诵经文。对于经文的含义,她了解得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她不再与丈夫吵闹了,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新的认知。
  “我开始可怜起丈夫和那个女人,此生终了,他们会堕入地狱,累生累劫无有出离之期。我听闻到了佛法,还有机会求得佛菩萨的救度,但他们没有任何的机会。此生他们所造的恶业,还会在未来生纠缠着我,我不能看着他们这样沉下去,沉到没有天日的泥潭里。”
  她跟丈夫说,如果一定要跟那个女人在一起,最好还是先和她离婚,这样,才会减少一些恶业。丈夫无论如何也不肯离婚,因为离了婚,这个家就没有人能支撑,没有人再去打理庄稼,没有人能照顾孩子。刘清哭着跪下求丈夫,求他离开这个女人,或者同意离婚。
  “我告诉丈夫,他们会下抱柱地狱,会被锁在烧红了的炮柱上,不断灼烧,难有出离之期,刑满离开,还要堕入畜道。他们不能像现在这样生活。我每次说这些,都是跪地大哭,膝盖都磨伤了好几回,但他们根本不听。”刘清见说服不了他们,就更多地诵念经文,为他们祈福,为他们消业。
  “有时候我很苦恼,我可以为他们祈福,可以为他们消业,但他们仍然在造作着如此多的恶业,不知回头,我有没有能力真正让自己脱离这种生活,也让他们迷途知返呢?累生累劫以来,我们到底造作了多少恶业呢?”
  刘清开始有怀疑,为什么不断念诵经文,仍然不能让她摆脱现在的烦恼呢?她用了十多年去说服、感化丈夫和那个女人,但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结果。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让他们三个人都脱离这个纠缠的积业。
  二〇〇三年,刘清又遭遇了另一个打击,她二十九岁的儿子在车祸中离世,只留下一个走路还不稳的小孙子。刘清身上又多了一重负担:抽出精力来照顾这个小孙子。
  有时候,一天忙下来,她几乎是倒在床上就睡,连梳洗的力气都没有。
  “这十几年,读诵《地藏菩萨本愿经》并没有让我的烦恼消减,因为我总是在想怎么样去用自己的努力改变现实的生活,怎么样通过自己对佛学的修行来为自己和别人消除业障,改变命运。但是,我错了,我尚不知道自己此生终老的时候会去哪里,还会在六道里辗转多久,又怎么有能力去改变别人的命运呢?如果没有先做好自己,又怎么劝别人也做好自己呢?”

  五、发菩提心念佛求往生,发生了不可思议的改变

  入冬了,到了农闲时节,她去了一趟吐鲁番市。在这里,一位佛弟子把自己保存的大安法师讲法的光碟送给了刘清,她迫不及待地拿回家看。
  这一次,刘清知道了西方极乐世界,知道了阿弥陀佛的四十八大愿,知道了持名发愿往生得阿鞞跋致。住不退转后,才有能力去救度更多还因积业在六道中轮转不休的人。
  “我不能光想到我自己,或者这个每天都在造作恶业的家庭,我希望自己能永离轮回之苦,并有能力感化更多的人。想到这些,我又下定了念佛欣求极乐的决心。想想从前,就像做了一场大梦,这句佛号唤醒了我的大梦。从前我的眼里只有这个家,和这个家带给我的苦难,现在不一样了,我可以看见我身边人的苦难,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苦难,只不过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刘清开始每日诵念两万声佛号。渐渐地,她内心的烦闷减少了。每天,她做的还是一样的工作,但她学会了微笑。
  “我发现,我如果和善地待人,反倒没那么多苦难了。我不再去跟丈夫论理,也不再跟那个女人纠缠,他们也很少再难为我了。”
  每天种庄稼的时候,刘清就不断地默念佛号。她说,跟身边的人相处,她只要不多计较,多为对方想一想,很多问题都能解决。
  “每当我开始烦闷时,我就想,我是一个要往生的人了,这些烦恼一个也带不走,计较这些假的东西,有什么用呢?我吃的这些苦,就是要在这一生把苦都了断了,这有什么不好呢?”
  二〇〇八年夏天发生的一件事,让她更坚定了念佛求往生的心。
  “那天晚上,活儿太多了,十点钟,天全黑了,地里的活还是没有干完。那天是阴天,没有月亮和星星,别人都收工了,好大的一片庄稼地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心里非常害怕。我从来没有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地里干活,这样的晚上,想干活也看不见。我只能坐在地头上,等着天稍微有一点光的时候,找到路回家。我解下系在手腕上的念珠,不断念诵着佛号。大约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突然发现,有光亮了。很奇怪,只有我家的庄稼地里有光亮,其他人家的地里还是黑黑的,我抬起头看天上,有一团像云又像雾的东西,就罩在我家的大田上面,这团东西发着鱼白色的光,照亮了我家的地。我站起来,心里对阿弥陀佛充满了感激,我赶紧走到地里,继续去干没干完的活儿,心里一直念诵着佛号,一点儿也不害怕了。”
  二〇〇八到二〇一〇这三年的秋天,刘清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她种的棉花,从来不用施肥,不喷农药,收成却是村里最好的。村里的人问她,是什么方法让她能有这么好的收成?她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种地的时候心里一直念着佛号,我的地里虫子就很少。”
  二〇一〇年,刘清做了一个决定:她仍然照顾这个家,只不过,她与丈夫的财产要分开,生活也要分开。她自己种自己的五亩地,而丈夫的五亩地,她跟丈夫签了一个协议:丈夫雇佣她打理这五亩地,每年支付她一万元的报酬。“我算过,这五亩地每年大约有四万多块钱的收入,他支付我这一万元钱,剩下的仍然够他和那个女人的生活费,这样,他们不下地干活,也不会有那么多的业报了。如果他们不劳而获,那是贪求他人的财物,是很大的恶业。我用这种方法,既能减轻他们的恶业,也可以给我带来一些收入,这样,我可以做更多的善事。”
  刘清有了自己的钱以后,二〇一一年,数次为东林大佛的建设捐款。她经常整袋整袋地把自己种出的棉花给那些乞讨、拾荒或孤苦无依的老人,让他们可以做一些棉被和棉衣,抵御新疆寒冷的冬天。
  在刘清住的那个村子里,原本没有人相信佛法,但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开始相信。
  “村里人也开始来向我了解因果轮回,因为他们看见我早些年得的高血压和心脏病,这两年全好了,我种的庄稼不需要施肥和喷农药。最重要的是,我丈夫现在开始听我的,减少吃肉,不再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也去接一些零工来做。这些改变,都是明摆着的,所以他们就来找我问那些关于因果轮回的问题。”
  刘清的丈夫如今减少了跟那个女人的来往,因为财产分开了,他现在也懂得了节俭。
  看到自己只是念佛求往生,就发生了这些改变,刘清觉得很欣慰。
  “现在,对于这个世界,我已经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了,孙子长大了,不需要我再操什么心,女儿出嫁了,婚后生活很稳定,又去了内地,跟我的来往也减少了,我的哥哥早几年也去世了。从前,我以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的人,现在想来,这却变成了一个大善缘,因为我现在什么牵挂也没有了。活着,可以开开心心的;死了,有阿弥陀佛来接引我去极乐世界。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刘清说,她现在要存一些钱,她要筹足去东林寺的路费,要去给东林寺捐一笔善款。有朝一日,还要到东林安养院去,要在那里往生,这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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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18卷)诗歌年选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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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诗人生日大典》(2018卷)诗歌年选目录

  

主编:王爱红


(履行出版程序中,请耐心等待!以具体刊登为准。)


1 呼延鸾 


 

一月

1香雪海读梅  张况

2春天鸟在叫 李成恩

4/各自安好 张志峰

4/岁末诗  郭玉铸

6/访东坡书院 沙克

6/玻璃碎了 半纳

7/在这里(外一首)  铎木

8/迷宫 马晓康

10飞行的岛 唐诗

10夜赏凤仙(外二首) 王万胜

14海祭  郭紫莹

15/多少年前 邓泽良

16秋分 赵源

18/朝阳 张芳泥

18/围起梯田的人  陈兴宇

21/海子纪念馆 查曙明

22/盛夏的果实  王霆章

23/四月,于近郊  乔浩 

23/春年(外二首) 田浩楠

24/白玉兰 关春梨

25/在梦里掰开腊月的闪电

   包容冰

27/临窗即景 范扬

29/想和你在爱琴海看落日

   施施然

31/访友不遇(外一首) 春暖水

 

二月

33还乡(外一首)  倩理

34/你,今生最美的遇见  子禾 

34/霜降夜里  汪倩

35/那人是一团漆黑(外一首)

 孙磊

 

36/母语 梁小斌

39/关于爱情(外一首) 骆苡

40/驾车驰过菜花烂漫之地

 谢长安

41/大墩峡冰瀑 王振龙

42/春 高亚斌

43/一根白发从身体的缺口里走出

     安文海 

44/永远的永恒 杨子钰

44/清明(外二首)  王恩荣

46/七律·今日石龙(外二首)

陈浩强 

47/这里是人间的哪里  三色堇

48/雨比你更洞察传奇  阿翔

50/一个人漫步还会想些什么

 王垄

51/坐在石头上的人(外一首)

唐辉 

52/两只蟋蟀(外一首)  崔荣德

53/冰心的小桔灯 田园

53/小堡西街的下午,关于幸福

花语

55/我试图说出这些往事(外一首)

   安琪

56/什刹海  杨岩峰

56/六月的收割  鲁侠客

58/我有美的能力 程维

 

三月

63/这些竹 孙文华

64在海子墓前 谭五昌

67/ 王林凤

68/面对 谢幕

69/无题 张智

70/姑苏园林 伊农

72/临摹 戴潍娜

75青州感怀(外四首) 王界山

75/一个老人 姜良纲

76/在哈尔盖仰望星空  西川

77/城市雕塑 车前子

79/乡村的鸽哨  王长征

80/思念 招小明

80/乡愁  敖红亮

81/读书 王耀东

82/早春(外一首) 冷眉语

83/手印 吴燕妮

84/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海子

86/君子兰(外一首) 陈显荣

87花 彭先春

87躺在草坪上  侯范才

88/春骑南山 李丹平

89/自画像 尹巨龙

 

四月

92/清香的女子(外一首)  黑丰 

96/荔枝花香  潘泮 

97/半百诗   庞清明

98/喜欢 胡权权

100我将…… 谷频

101/她所有的美都是浅浅的

    招小波

101/七律(两首) 高学文

102/关于爱情  刘希涛

103/阳光(外二首)  潘大金

104/前世今生海百合 王博生

106抱住 汪抒

109/无题 冷巉

110/猪肉搜索 陈衍强

110/凡人的心思(外一首)

  阳光柔剑

111/游东水山  张辉 

113/车过紫阳隧道  陈平军

114/布拉格的雨  王楚夷 

115/鸟笼(外二首) 魏朝明

116/你在哪里 马丽

117/中秋月  彭家洪

118一个人的书院  张晶

119/雪事  鹿晶

119/酒和远方  春霸

121/天地间(外一首) 李王强

121/烤月(外一首) 胡金全

 

五月

122/滚轱辘圈  北塔

124/京沪高铁开通礼赞  游波

124/沉香 唐东起

125/一条鱼(外一首) 王晓露

126/风雪夜归人  张晓民 

127/又见康桥 杨克

129/ 如风

130/批判  梁晓明

131/沉香 唐毅

132/错觉 束向红

133/我和你 林金茂

136/在眉山三苏祠,饮茶  龚学敏

138/我将如此生活(外一首)

    韩东

139/梅花赞(外四首) 孙心菲

140/家庭作业(外二首) 伊沙

141/风雨亭(外二首) 湖拮

141/绿 王奕鑫

143/生日赋  程志强

143/雪花姑娘 林万华

144/票根(外二首) 屈建兵 

145/与愚公相反的人  李建华

147七律三首  蔡展鸿

148/春天的模样 龚学明

149/在敦煌 洪烛

151/轮回 黄锡锋

 

六月

154/我看见一只放飞的风筝

 徐佃龙

157/秋风中的苹果园 曹谁

158/蝴蝶效应 杜风

160/断想 李本

161/病中的父亲 罗咏琳

163/一壶时光 陈相国

164/雪景(八首) 段春梅

165/三月,想一个乌有女妖  袁勇

166/毛远志古诗词选(五首)

毛远志

168/北风(外一首) 纪学军

170/冬天是座燃烧风雪的炉子

刘连忠

171/客人 李立

172/四音节鸟鸣(外二首)

 梁潇霏

175/第一次看清部落  邹晏

176/离别(外一首) 王立世

177/杀猪刀怕猪 张绍民

178/李庚涛诗词  李庚涛

180/苏醒的陶瓷  王祥康 

181/我看到世界有一双丹凤眼

    B

 

七月

183想往的…… 韩志亮

184/乡土中国 沈秋伟

185/二月春风 张杰

188/简单到不知所以然  滕贵文

189/一生 张公善

191/目光的旅行  庄伟杰

191/老头还乡   黄永玉

192红枕 王勇

193/梦回清溪湖 梅尔

194/刘定超词选  定超

195/紫荆花(外一首) 邓华

196/春暖花开 胡勇

196/亮 李侃

197/梦 曾东

199/一个月圆的晚上  邓如如

200/柯村油菜花 孤城

201/铁(外一首) 隋英军

202/日历,今日大雪(外一首)

秋石

204除夕 李伟

204学父亲走路  张景旺

205窗外,在下雨  薛玉林

206/谁为瑞雪痴狂  王舒漫

208/骨骼(外一首) 郁葱

209/我有男人的胸膛承受苦难

     原谅风暴 唐成茂

210/悼 舒婷

212/灵魂走失在父亲的天堂

佘正斌

212/卜算子·初雪思外祖母  

章懿清

213/河边钓着 赵福君

 

八月

215/一切 北岛

216/雨露 陈建平

218/一棵老树的姿势  老铁

218/不忘生活 杨茂银?

219加勒比的传说  周念

220/情人节与猪 许震

221避雨的鸟(外一首) 于坚

222/地铁 杨永波

224/因为你(外一首)  刘美玲

225黄昏的手艺 徐泽

226/竹 杨筱

226/秘密 朵拉图

227/在夜晚流逝 洺雁

229“小蛮腰”   霍竹山

230/上元吟  唐月

231/春的光华(选三)  何均

232/忏悔兼致中年  袁翔

233/沿着45°角以上的陡坡爬山的人们  郑成雨

234/原谅自己所有的不对  朱建业 

236/沿着被诗遗忘的小镇  静川

237/还是夜好  柳原

238/冬夜苍茫 杨吉斌

239/七月的诺言 马俊华

241在因特拉肯放出心中的鹤

倮倮

243/自画像(外一首) 伊蕾

244/徐州:一个人的战役 李皓

 

九月

246/神奇虎跳峡(外二首)蒋应超

247/我只想对一只鸟说话  张广智

248/邂逅春天  儒侠

249雨燕在空中飞(外一首)

徐正华

251/我的家乡已面目全非 雷平阳

252/西河谣  詹义君

252/雇工  冯振友

253/写诗的女人(外一首)  董毓慧

254/小河对岸的暮色  杨骥

255/大雪(外一首) 马启代

256/被船打湿的湖面 周永

260/走过葵花盛开的祖国(外一首)

     杨汝海

261/十一月二十五日:给妻子

     张金烈

262/草莓  欧阳江河

264镜花缘  柳文龙

264孤岛  李川

265仓库乐园  李美贞

266谈论 马小强

267书法的妙境  孙信

268/月光的夜晚  月色江河

268/请尊重时间的秘密(选一)

巩本勇

271/安魂曲 呼岩鸾

271/在陌生的动车上  于朝阳

272/小雪 雁西

274/旷野之路 彭惊宇

274/懒得  浅夜


十月

275/祖国在果园里造句 赖廷阶

279/生日 华清

280/秋豁 丁卫华

281/千里之外 马慧聪

282/一朵渔火  朱积

284/雪与冰 陈修平

285/走进丰宁草原  李士侠

286/白菊花(外一首) 王刚

288天窗  凌晓晨

289/幸福的生活 王爱红

290/反差   何苦

290/影子   书香

291/提了一个醒 张富英

292/这个冬天很冷  金大建

292/真实的自己  张黎霞

295/乡愁  余光中

296/白犀 周瑟瑟

297/垂钓(外二首) 温陵氏

299/泸沽湖上的云 乔延凤

300/安享(外一首) 张二棍

301学勤诗草(三首) 冯学勤

302/北京的飞絮  杨四平

303饺子(外首)  唐常春

305/今夜(外一首) 轩扬

 

十一月

306/送爱回家  吉毅

307/玉兰花开  秦士红

308/笼子  夏文成

310/摔门而去  吕约

312/临沂(外一首) 晁一民

314/我的诗  赵文涟

315/她不过是一块玻璃  向天笑316/中国结 十品

318/望夫石  叶锦

319/弹弓(外二首)  王存玉

320/你曾经走进我的生命  张庆和

320/生活  郝志远

321/矿坑——我童年记忆的天堂

莫吟雪

322一棵树在雨中跑动  叶延滨

323你一直在哪里  张春华

324/在面海的窗边(外一首)

翟见前

326/我是矿工  刘竹坚

327雨巷  邵有之

329/祖国之秋  曹宇翔

330/践约如期的桃花  曾祥文

333/那晚的月亮  秦丽月

334/我是有大海的人 李少君

335/闻香(外一首) 蒋德明

 

十二月

336想起桂林的学时时光(外一首)

胡庆军

337春天的模样 罗晖

338/和落日一同抵达(外一首)

    施丽琴

339/两只蝴蝶  路也

340/红红的小房子  匡文留

341那一抔土  刘灿

343家乡的姑娘 冰洁

343/扇意 诗孩

345/南洛河 王琪

347把幸福向四周扩散(外一首)

野川

348记我的两位父亲:杜甫和杨列楼 大枪

349启航(外一首)  李瑞友

351/目的 姚园

354/照镜子记 (外二首) 沈健

355无题 周墙

355泥像  彭路嘉

356紫樱桃  寇宗鄂

357诗人的尘缘  郭思思

358/简笔画  王喜

359/热爱  徐澄泉

360/寻道记 中海

361/风一吹,这些树木就老了

唐诀心

362/上邪(外一首)  邹钧

363/午后(外一首)  王广田

364/此栈道非彼栈道  陶发美

365春天 张怀存

366/唯有山川可以告诉  庞白

 

诗人索引

367/以姓氏音序为序

 

书画插图

范扬(3,5,9,11,12,13,28)程维(17,19,20)鲁克(26)周笃文(30)姜泽(32,214,313)莫言(37,173,174欧阳江河(38高福海(45,93)秦天柱(49)张怀存(54)谢锐(57,59)张况(60)刘光义(61)连俊义(62)邵璞65)刘墨(66)赵华双(71,74,85,91陈振濂(73)李川(90)廖红球(9495,99,277,278)姜玉铭(103,107,108,112)王界山(105时振华(128)孙心菲(134,135)彭一超(137)瘦西鸿(142)陈联合(150)陈洪海(152)施江城(153梁上泉(155)钟家佐(156)马梦远159)王爱红(162,186,223)兆晖(167,169于志学(179)郭晓晔(182张绍民(187,198,273)王大川(190沈光伟(203)苟君(207)高旭旺(211)陈寿荣(217)孙学敏(228孟伟哉(240)胡金全(245)雁西(242,294)许宏泉(250,257李建国(259)毛新志(266)苗培红(269)毛远志(317,350,352353)杨明臣(346)石祥(202)柳原(235)姚治华(258)赖廷阶(263,270陈浩(276)朱积(283)沈鹏(287)李洪海(287)王诗予(288,293,298)马俊华(304)黄强(309)周慧珺(311)潘洗尘(325)石岩(325谢云(328)张清智(331)王玉忠(332)陈运和(332陆千波(342,344)马梦远(349)


 

[转载]大安法师答藏传净土法门之人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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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安法师答藏传净土法门之人的问

问:昨天聆听你的开示,颇感受益匪浅,感恩法师。可是末学是修学密宗的,有几个问题想提请法师解惑。

  昨日听法师说往生极乐世界唯靠阿弥陀佛,任何上师都靠不住。而密宗强调要视师如佛,不知法师如何看待?

  大安法师答:按照圣言量,我们净土往生这个唯靠阿弥陀佛,千真万确。如果你把靠阿弥陀佛的念头转移到世间的哪个上师,风险很大。虽然我们视上师如佛的恭敬心要有,但是你的上师就是佛吗?他有佛的功德、智慧和威力吗?可以说是没有的,他还是一个凡夫呀。他凡夫自己泥菩萨过河,自身都难保,还能保的了你吗?你得要认清楚这点。所以对待老师如对佛的恭敬,恭敬心可以有,但是想靠他了生脱死,你这个想法尽量要旋转过来。靠阿弥陀佛。

  问:藏传净土法门,特别强调往生事因,明观福田,积资净障,发菩提心,发愿回向。其中特别强调发菩提心,不知法师如何看待?法师昨天说往生,完全仰赖阿弥陀佛,不知往生是不是全靠他力,还是也需要自己积集资粮,信愿具足,发菩提心才能往生?法师说只需信愿,虽说是临终一念,可死亡是件极恐惧的事情,到时能否把握得住,能不能提起念佛的念头,是不是还要靠自己的福德,机缘?若一味强调往生是件很容易的事,我们平时即对福德、智慧、资粮还需要吗?佛说八万四千法门只须净土一法就可以了吗?信心的建立是不是靠平时闻、思、修串集才能得到?若平时不修行,临时抱佛脚可以吗?修净土法门往生的成功率有多高?能够统计吗?请开示。

  大安法师答:好,看来你学藏密还是学得很深入。藏传净土法门当然我们也会跟上人,这个藏传的一些法师,堪布做些交谈。藏地的净土法门跟我们汉地的净土法门有共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他强调这个因,那个因,甚至还要强调观喜,发菩提心,其中特别强调发菩提心。好,就对菩提心怎么看。我们净土法门也会讲,发菩提心一向专念阿弥陀佛。三辈往生的共同特征。但,对菩提心怎么理解?发菩提心是不是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必要条件?曾经就有人说不发菩提心就不能往生。这些涉及到往生的重大的问题,我们一定要加以明辨。如果是通途的菩提心,所谓上成佛道,下化众生的心。菩提心说起来,又有很深广的内容,有发心菩提,有明心菩提,有伏心菩提,有出到菩提,有圆满菩提等等啊。它的次第很多。

  我们在净土往生一法当中,单刀直入,就谈信愿。而且深信切愿,就是无上菩提心。你具足信愿,你就能往生。如果就从通途佛法的菩提心来看,你能发起通途的菩提心当然也很好,那就能够提高往生的品位。但万一中下辈的行人发不起通途的菩提心,他能不能往生呢?他只要具足信愿,照样可以往生。观经讲下品,下辈三品往生都是到西方极乐世界再发通途的菩提心的。到彼土去发菩提心的。所以千万不要说,没有发菩提心就不能往生。我们正面说应该提倡发菩提心,但是万一这个菩提心发不出来,具足信愿照样往生。那么往生一事全靠他力,但是这个他力如何感召的过来?也要自己信愿持名。这个信愿持名里面当然也包括他力,自力在里面。所以,你说是自力和他力,实质上都是自他不二的。全体的他力就是自信的力,你很难在他力和自力去划一个明显的界限。你具足信愿持名,阿弥陀佛感通上了,哎,临终十声乃至一声都能往生。那这里要不要福德,因缘呢?这里你不要打成两截,你能够信愿持名就是你的大福德,多善根。不在信愿持名之外去谈福德,善根,因缘。所以,往生一法,确实是容易往生的。你信愿具足,十声乃至一声都能往生。但是也确实很难的,因为你不具备信愿。像你能够提这么多问题说明你有很大的怀疑,那既然有怀疑,你就要广修福德来破你的怀疑。你的怀疑破了,哎就可以往生了。

  佛是说了八万四千法门,正因为对净土法门难以产生信心,就让他修通途的八万四千法门。如果他对净土法门当下就相信了,就这一个法门就足够就可以了。就是由于信不及,才要循循善诱,才要讲八万四千法门。是这么一个道理。哦,所以也不能说只要净土一法。所以八万四千法门也需要,因为众生无量,众生的根基无量,众生的好要无量,所以八万四千法门,乃至更多法门施设也是必不可缺少的。

  那么信心的建立,他是表现形态很多,你可以靠平时的闻思修串行来得到,他有的就是多生多劫就有那个善根,忽然听到了,马上产生信心,不需要平时的熏习他也能够得到。他有的没有这个善根他靠这一世积累有时候也不一定达到能产生信心的目的。就好像世间有一个大学问的人,你说他就靠这一辈子读书就能得到吗?当时袁枚讲那个黄庭坚,谈他,是前身就是读书过来的。说了一句话“今生读书方已迟”。一个大学问者他不可能靠今生几十年就成为大学问人,都是他前生读了很多书,今生再以一个接上。你今生才读书已经迟了。

  这个净土法门的这个信心也是这个样子,你今生才开始接触,它实现是很困难的。有很多他一听就产生相信,就是他有多生多劫的累积的结果,那你有信心,有信愿,临时抱佛脚是可以的。我们常常讲临时抱佛脚是嘲笑一些人不管用,实际上净土法门,观经就讲:五逆十恶的罪人,地狱相现前,地狱猛火现前,这个时候听往生善知识跟他介绍阿弥陀佛,他赶紧念阿弥陀佛就往生到西方极乐世界了。地狱猛火变成清凉风,风吹来阵阵莲花,莲花上有化佛菩萨,化佛菩萨接引他往生。这可不是临时抱佛脚也能产生效果吗?所以这是一个大不可思议的法门,不能用通途的佛法来比量他。那么修净土法门往生的成功率有多高?这个统计释迦牟尼佛跟我们早就统计好了。释迦牟尼佛告诉我们:娑婆世界那些大菩萨,就是不退转菩萨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有六十七亿菩萨,那些小菩萨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人数不可计数。这个就不需要我来做统计,释迦牟尼佛统计好了,我们就听释迦牟尼佛的统计就好了。所以,万修万人去真实的。

 

 

[转载]《山东文学》2018年五月刊(下)·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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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文学》2018年五月刊(下)·目录


精短纪实 / 主持人·王利宣

004   故乡在河边/李来金

 

特别推荐 / 主持人·高艳国

012   就连这天空也是暂时的 马晓康

019   我似乎兑现了自己的预言(创作谈)/马晓康

021   收集了那么多阳光,为何手指还是冰凉的呢?(评论)/ 鹰之

 

天下美文 / 主持人·苏敏

023   春之花三题/ 刘学刚

030   时光的指痕/ 张强

036   海货,半岛的语文/阿占

039   故乡人物二则/马士红

044   刨木花的味道/ 周彩霞

 

齐鲁诗会 / 主持人·孙方杰

047   无数乱锤敲打着耳鼓/ 解全升

050   打开首饰盒,我听见/李菁

051   只有淡淡的思念/ 王强

052   遇到你之前/ 英伦

054   在人间被雨水打湿/ 阿剑

056   一株芦苇面前我承认自己的空/ 璎宁

057   枫树坡/ 胡丘陵

058   忘却旧时光里的忧伤/ 包容冰

059   在父亲耕种过的土地上/ 刘恒杰

061   金国泉的诗/ 金国泉

062   二月杏花似春梦/ 秋窗

064   我不想把浪漫写进诗里/ 杨阳

065   百家诗/苏抱琴      张维亮      蔡翠香      张天国      马金建

             李旭丰       

 

散文诗苑/ 主持人·栾承舟

068   牧风      扎西才让    王小忠      王琰      陈拓      花盛                                  

      索南昂杰  葛峡峰      刚杰·索木东      杜娟      燕子

      沙冒智化  诺布朗杰    彭世华      赵英      薛贞

      王朝霞    赵江仙

 

文学地理  /  沂水作家作品展  主持人·邵光智

086   许德美      段会茗      李京原      李祥危       

      张德国      高仲平      刘书峰      邵光智      邹洪复

      杨传信                              张希波

              庄英达      刘桂军

 

青春文学/ 主持人·刘菁

099   香茗野火/倪晨翡

103   虚构/田国霖

107   那些与证书有关的旧事/徐知宜

109   书香·花香·母爱/孙文

 

小说揽秀/ 主持人·王利宣

110   斧钺《春秋》/刘洪浩

 

太白文苑 / 主持人·纪广洋

115    梅雨墨              马浩轩      陈一然       

       周治淼      孙登宇


封二  本期作者肖像:马晓康

封三  本期作者肖像:谢全升


 

[转载]存谢《三峡诗刊》发组诗《我的路好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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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2018-04-26 编辑部 三峡诗刊

目录

 

经典回放

海洋  聂鲁达 / 5

 

夔门·每期诗星

方程式(组诗)  包容冰 / 7

龙鸣的诗 / 11

 

巫山云雨·实力诗人

寻乡记(组诗)  周鹏程 / 15

故乡,解不开的情结(组诗) 石春雷 / 19

等一场好雨  王家魁 / 23

巴侠诗五首 / 25

潘昌操的诗 / 27

春天的太阳(组诗)  巴山丘庄 / 31

我在大宁河边停步不前  谭传跃 / 33

河鱼二题  田胜铠 / 35

 

神女峰·女诗人三人行

千秋松山(组诗)  匡文留 / 38

月牙儿的诗 / 41

琚雪的诗 / 43

 

西陵澄碧·诗性人生

中国节气(七首)  熊林清 / 47

蔷薇红(组诗)    / 50

残冬之梅(七首)    / 52

阿玛多吉的诗 / 55

我的路好窄(组诗)  杏林春早 / 58

一朵花足可点亮黎明(组诗)

胡佳清 / 60

从北川 到北川(组诗) / 张春燕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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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唐观·散文诗

暗香  李海军 / 68

 

四川万源第三中学专版

程占芳诗歌 / 72

张勇诗歌 / 74

龚晓潺诗歌 / 76

杨显文诗歌 / 78

简志丹诗作 / 79

孟歆然诗歌 / 81

李婷诗歌 / 81

蒲霞诗歌 / 82

蒲雷诗歌 / 84

沈劲诗歌 / 85

 

平湖秋月·诗建设

春雷诗歌印象    / 87

 

梅溪诗情·新古体选萃

七律三首  刘成宝 / 93

短诗一组  韩吉忠 / 96


 

发表2018年第一期《三峡诗刊》组诗《方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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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程式(组诗)

包容冰

 

 

走来走去

 

走来走去——

终于走出世俗狭隘的误区

一个人戴着孤独的桂冠,历尽

嘈杂与喧哗。那些热烈和激荡

狂奔与豪迈,阅尽人间春色的自满

足以使我犯下弥天大罪

 

伫立蓝天白云下的高原

草甸辽阔,牛羊悠闲。我的思想

成为一片荒原。当归大面积抽薹

真假难辨的秧子儿瑟缩,不敢供出证据

良心的砝码早已失重

 

走来走去——

走丢了儿时的伙伴,走丢了

鸟雀联欢的家园。乡村的炊烟

袅袅淡蓝,傍晚的落霞

收揽了一天无尽的忧郁

 

送走父母九死一生

在劫难逃的厄运,总算过去

两抔黄土不是先辈真正的归宿

只能说脱下无用的衣衫。权作

儿孙祭奠的标识

 

走来走去——

四季斑斓的风景,浓缩在一朵雪花里

寒风飕飕。泪滴凝固成洮水流珠

任彪悍的河神肆意打捞挥霍

 

终于明确了要去的方向

不回头,不回头,不回头

给我万世帝王将相的至高待遇

都是付之一笑

                            

 

有一种思念叫放弃

 

既然以爱的名义

给你传递了诸多诗意的信息

从春天的第一封情书,到金秋挂果

披星戴月的风雨,日夜兼程

也未赶上你金银肆虐的婚礼——

 

冬天来临,我蜗居在小山村

煮雪悟道。禅堂里传来达摩面壁的心跳

我抄写《心经》的手指

触摸到你的呼吸

温暖了每一个字含情的神韵

 

关闭手机多日,想必你一定心慌意乱

大雪封山,饥饿的野雉君临窗下

血红的眼睛噙满了渴望。一捧米粒

招来麻雀乌鸦斑鸠竞相争食

 

当我踏上这条孤寂的大道

力争割断爱恨不休的缠缚

缘生缘灭,缘深缘浅

在一部《无量寿经》里

找到了人生准确的答案——

 

夜深人静,月光温存的手指

轻抚我的额头,松涛阵阵。我走下

殿堂斑驳陆离的石阶

闻到紫罗兰正在盛开

沁人心脾的芬芳,阵阵袭来

一如初识你的体香……

                               

 

《拔去你头上的一根白发

 

习习凉风吹进窗口

盛夏挤干了我体内慵懒的水分

变换一种方式,验证万物无常

世事多变的真理。谁又再次拿我开涮

 

千里迢迢,你送我那一串黄花梨手链

而今安静地搁在案边

像你圆润的眼睛闪着光芒

看着我,晨昏礼佛诵经

辐射缱绻温馨的蜜意——

 

那天就要出发。狼渡滩草原

早已发出迎迓的信息,突然看见

一根扎眼的白发在额头闪现

我伸出忐忑不安的手指

如同拔掉压在你头上的一座大山

 

在草原上狂跳,蹦跑,呐喊,欢笑

是你鼓动我找到了遗失多年的活力

老去的青春。我的头发花白更多

每一根都是苍白的思念

不知为谁耗尽了苦寒的日月

 

而今,天各一方

只能安静地伏案疾书。青灯黄卷

遁入空门,我在空门里悟空

不再为扑天盖地的微信动情

一一删去多余的浮华

剩下你溪流一样纯净透明的问候

伴我入眠——

 

明天我将出门远行

戴上你馈赠的法宝,去四方流浪

                              

《盛夏的困顿

 

当众多的汗水支付了一日的倦怠

决堤的思想口无遮拦,泄露桂花的密谋

微醺的风与格桑花私聊,高原矜持

甘南的香巴拉艺术节,扯长喉咙

放大草原浓缩的情愫。在郎木寺

走向扎尕那的路上,卓玛的彩裙招惹

过多的蜂蝶,萦来绕去,复眼铮亮

 

炎热炙烤东南沿海数以亿计的生灵

想起去年在南京蒸熟的肉体,打了褶皱

一丝凉风擦过额头,像仙女的呼吸

抚慰打开的经卷。因果通三世

大悲咒悲悯的旋律,唤醒沉睡的母狮

放过怀孕的一只梅鹿。它惊魂未定的眼睛

流下鲜红的泪滴——

 

困顿一再偷袭盛夏敏感的资讯

缩短睡眠,梦中梦清晰如昨

三个合伙的屠夫擦干刀口的血迹

跪在佛龛前,拈香忏悔

 

现实里有梦境中找不到的奇迹

梦境中预告不可测度的灾祸

盛夏的困顿,我的午休有时暂且中断

这一天,才感知整个世界错乱的神经

都在发懵——

                             

 

金银花

 

来自山东临沂九间棚的问候

友人的情谊像金银花一样擦亮

季节的额头。暑热难耐,我喝着

金银碰撞的花茶,七月的流火煅烧

事物的胫骨。洮河两岸的庄稼喊渴

旱象肆虐,祈雨的锣鼓敲得神灵的殿宇

瑟瑟发抖。龙王爷哪里去了

是否应验龙多主旱

婆娘多了没人做饭的谚语

年年如是——

 

我喝着金银花茶,躲在楼宇里解渴

当归党参黄芪,蚕豆胡麻洋芋

寸步难移。耷拉着晒蔫的头颅

嘴里冒烟,行将就木。可我束手无策

修行的道行肤浅,撼不动龙王打鼾的胡须

 

一束束金银花在茶杯里盛开

我的诗情嘎然萎顿,三天抠不出一行

质感的词句。按着大地高烧不退的脉搏

望闻问切……天哪——

开具什么样的处方

才能治好世间风雨不调的病根

                             

 

方程式

 

多少年过去了,我忽然明白

一个哲理:人生犹如一道复杂的方程式

用什么样的方式计算,才能得到圆满的答案

 

——童年以算数加减乘除日月

饥饿加贫寒等于温饱

春天的矢车菊黄遍四野,夏日的苦苦菜

以手加额。红嘴鸦在天鸣叫

冬季的滑冰车于泥火炉边抛锚

 

——青年在三元二次方程式里

好高骛远,爱情在开不尽的平方根中

四舍五入,漂移不定

留下复杂的大约数慰藉仓惶

梦寐以求的前途,多么渺茫

老君殿下抽签,观音庙中烧香

父亲冷酷的面孔像一枚定时炸弹

威胁我,不敢越雷池一步

 

——中年深入解析平面和立体几何

想一条辅助线神经发疼

复杂的世事像极了高等代数

一题多解的方法使我陷入困境

答案是唯一的。稍一粗心就把路走偏

我回了多次头啊,每一次看见的

不是相同的面孔与期望的风景

 

——老年亦步亦趋,千算万算

算不过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

加减乘除,平方开方,立体或平面

每个人的答案似乎是相同的

但不是唯一的。我对有人说——

“唯有死亡是平等的”

引起我的高度质疑……

 

佛说,一切生命来自胎卵湿化的演变

在六道轮回中冤冤相报,互相啖食

一切万物不离因果

我深信因果的铁律丝毫不爽

 

释迦牟尼佛是遍一切知,给众生指一条

脱生离死的简易算式:信愿持名

去不去由你何须强求

我欣闻超凡脱俗的路径

努力跳出三界外

不在五行中死亡复死亡

必将证悟涅槃的答案

                               

 

炎热咏叹

 

远离农事多年

其实没有离开寸步。我的血管里

流淌着泥土黑褐的颜色和芳香

淡蓝的梦里蓄满当归的茎叶党参的绿蔓

黄芪喊着土豆焦渴的乳名,把我惊醒

祈雨的队伍敲锣打鼓走过蔓菁梁

巫婆念念有词,变幻手势,施法无数

不见一丝云彩自锁子山升起

 

迷茫的乡亲筹款杀鸡宰羊,祭奠龙神

殷血染红龙王的门槛。它昨夜不小心喝醉

误了请示玉皇钦批的时辰,多少作物

胎死腹中。大风里传来一片呜咽难鸣

 

洮河消瘦得像一条塌瘪的布袋

裸露脊梁的鹅卵石口里冒烟

我将一沓发黄的诗稿撕碎,扔出九楼的窗口

看到茶杯里腾起一片乌云

擦过岷山苍白的额际——

 

灾难频仍。十年九旱的乡村

萦绕祖辈不散的阴魂。属于我的大片土地

年年歉收,蒿草葳蕤。蚂蚁家族

繁衍亿万子孙守护鄙薄褴褛的庄园

 

赤日高蹈,炎炎盛夏

旱情挤干了我体内仅有的水分

望河兴叹——

                              

(发表2018年第一期《三峡诗刊》


 

[转载]《澳门月刊》2018年夏季号发表诗歌评论《突然听到神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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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听到神在说话

——评呼岩鸾的诗集《佛痕禅迹》

                               王立世  

 

读过一些评论家的诗,我私下里常常把评论家与诗人类比为教练员和运动员。评论家与诗人虽然相对独立,但不可否认评论家对诗人的创作具有评判和引导的功能。教练员讲起理论来头头是道,但又难以身体力行。我们实在没有必要要求教练员必须是运动员,就像要求评论家是诗人一样。但也不能否定有的教练员本身就是运动员,就像有的评论家本身就是诗人一样。读过评论家呼岩鸾先生的诗集《佛痕禅迹》后,我很惊喜他自然贴切地完成了评论与创作的良性对接。

一些评论家的诗总是游离于生活之外,像一枚坚硬的干果失去绿色和水分,像一枚人体标本缺乏血肉和呼吸。呼岩鸾的诗少了某些评论家说教不休的弊病,多了些所思所感所悟,这与他亲近并皈依佛教有很大关系。他的童年在抗日战争与第三次国内战争的山东寿光度过,战争与苦难使他的情感注入了更多悲天悯地的成份。青少年时光在上海度过,每天都能看到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甘肃工作,长期的政治运动和社会动乱使他的宗教情感逐渐升温。在《首阳山端午节》中写到“苍茫老相的青春诗人呼岩鸾在一棵老榆树下睡着了(他的现行反革命分子的帽子在梦里被风吹落)”,现实的压抑在短暂的梦中得到舒缓,但真正使他灵魂得到妥帖安放的是宗教。这种精神上的皈依不在于烧香磕头,念经祷告,而在于对生命的觉醒觉悟,潜心修补人性的漏洞,矫正被异化的人性,把人从歧途上拉回,恢复人之初一尘不染的善,用以超度灵魂。呼岩鸾的诗以慈悲为航,怜悯为怀,体恤人间辛酸和万物悲苦,达到了人生至善的大境界。我们先来欣赏一下他的《绝食短信》:

羊们被押在车上它们最后的哀鸣压倒铁路时我已准备了燔祭的木柴//在明天,兰州酒泉乌鲁木齐阿克苏后院处处是屠场在后天,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宴桌污秽肮脏//我发手机短信给人间好人绝食一天,要戒荤,也要戒素因为剩下的羊还在吃草

这种场景大多数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习以为常,表现出心灵的迟钝麻木,却触动了佛教诗人敏感的善根。由羊“最后的哀鸣”联想到血腥的屠场,因而就提前做好祭祀的准备。由血腥的屠场联想到“污秽肮脏”宴桌,不但自己绝食一天来抗议,而且还要呼吁人间好人也要绝食一天来共同抗议。不但要戒荤,还要戒素,想到的不仅是被宰割的羊,还有正在吃草的羊。信教者有斋戒一说,只是戒荤,诗人还要戒素,为更多活着没草吃的羊着想,怜悯天地万物之心谁能不为之动容。也许这种声音很快被尘世的喧嚣淹没,也许诗歌对现实的改变显得力不从心,但过程和动机使我们真切地听到了善的呼唤,萌发了对善的憧憬。

羊在呼岩鸾的诗中是出现最多的意象,散落在诗集中的多个地方,像夜空中明亮的星星一样璀璨,构成了一个庞大的意象群。羊是诗人精神的伴侣,承载着诗人的人生理想、信仰价值和精神归属。在《我坐在洮河九甸峡山顶上晒太阳》中写到:“一只陌生的羊坐在我左边晒太阳”,从一个“坐”字可以看出羊在诗人眼中是人性化了的,即使陌生,也没有精神上的隔膜,有的是太阳般的温暖和惺惺相惜的眷恋。在《阿拉善草原平常一日》中写到:“刀子别在腰里经书揣在怀里一只小羊在门外叫我”,刀子与经书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似乎有点不协调,但这正是现实的复杂所致。刀子不是屠刀,而是防御自卫的器械。经书在怀里,也在心里。刀子与经书的位置不同,也可以看出二者在诗人心中的重要性有所差别。小羊的呼唤像神谕一样引领着诗人前进的方向。在《祁连山北坡》中写到:“我突然听到神说话你要喂养我的小绵羊”,既是神的旨意,也是诗人潜意识中的愿望。不是谁都能听到神在说话。在《海拔》中写到:“一只羊在黄土高原踮起脚尖前脚抱着树啃树皮地上已无草”,“踮”“抱”“啃”准确生动地刻画出小羊可爱的生存窘态,表达诗人对“地上已无草”的忧患。在《剪金山》中写到:“我坐在石头上吃干馍一只找不到草的小羊羔舔我手掌上的馍渣舔得我的幸福感越来越厚越来越高”,又一次写到羊找不到草,凸显生态环境的严峻性,羊的亲近使诗人的幸福指数直线上升。在《不合理的比喻和合理的叙事》中写到:“一只小羊吃光我身边的草又看着我我的身体什么时候能长出草”,面对羊饥渴的目光,诗人恨不得自己的身体能长出草,这种奇特的想象实属罕见,事实上“什么时候”就是没有时候,对自身的反问以表内心的焦虑。在《本觉住心,安谧的祁连山与合黎山》中写到诗人抱着小羊:“没有谁看我和小羊唯有太阳普照,冬天不走我们俱平安无事”,冬天的恶劣成全了诗人与小羊的彼此信赖,生命显示出孤寂中的安祥。在《你在什么日子里有了这些想法》中写到:“一只羊生出来我就想再活一个春天很多个春天”,这是善对诗人生命的鼓舞和激励,也是诗人与善同行的励志。在《我在阿拉善草原倒下》中写到:“草籽倒下就长出草原母羊倒下就生产羊羔我看见阿拉善草原的慈悲与慷慨但我倒下就站不起来//但风给我的灵魂装上翅膀飞上天空朝下看见小绵羊们绕着我的身体吃饱青草仰起了头”,人与自然相比是脆弱的,但诗人在倒下的时候,灵魂却能升天,看到的还是围绕在身边的小羊,抒发的是一种生死相依的精神之恋。从小羊的生存相状可以感悟到善就在我们身边,就在我们心中,但善又面临着现实环境的威胁和挑战。

除了羊之外,诗人还写到了很多小动物。在《我碰见了一只蚂蚁》中写到:“我在巴丹吉林沙漠,没有碰见一株植物,一个人,只碰见了一只蚂蚁。我趴下来看它,它伸出一只小手,像要跟我握手。又伸出一只小手像是跟我拥抱。我也想这样啊但这是不可能的//我想这只蚂蚁是要到西方极乐世界的”,沙漠之广大衬托蚂蚁之渺小,在空旷寂寥的时空下,诗人趴下来看蚂蚁,感觉蚂蚁好像要与诗人握手拥抱。一般人是蹲着看蚂蚁,诗人是趴下看,一个“趴”字凸显诗人的谦卑,缩短了与蚂蚁的距离,赢得了蚂蚁的理解。在诗人眼中蚂蚁弱小的生命同样是可爱的,是善的又一个化身,按照因果报应,这样的蚂蚁会有美好的来生。在《佛种子》中写到:“我翻开我的佛教十三经——一个虫子在佛国黑白分明的土地上走路它很小,比字小十倍小得我看不见它从容不迫的脚步它对我微笑,我也看不见//我伸出食指,不是捻它,是防它跌落我要保护好化生的佛种子”,这只虫子小得让人看不见,但诗人感觉它的脚步从容不迫,好像微笑,充满善意。伸出食指,可能误认为是去捻它,但诗人却是防它跌落,怕它摔伤,从细微处体现出对弱小生命的怜爱和珍惜。

诗人多次写到和动物对视,这种对视不是对抗,是一种通灵。在《通灵》中写到:“我孤独找一条牛对视我的眼睛看着牛的眼睛牛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想看多久就看多久我身牛身一动不动最后叫了一声牛是不会笑的”,牛不会笑,更不会花言巧语,但它本身的忍辱负重就是一种善。《春看德乌鲁草原》写草原上空的鹰和天空下面的人一动不动地对视:“它要看死我//我头顶上的鹰翅和我脚下的十万棵草一样辽阔——但这是暂时的暂时得像我剩下的年纪和十万只羊”,对生命而言,苍劲与柔弱、辽远与狭窄、永恒与暂时都是相对的,只有善像大自然一样亘古不变,护卫着过往的生命。在《阿克塞草原秋日黄昏羊和人》写到:“一个人像看一个人眼睛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看着一只羊//一只羊像看一只羊眼睛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看着一个人//我记得在上海的人群中我和一个幼儿眼睛好长时间一动不动互相看着我把他看做一只小羊他把我看做什么我现在也不明白//阿克塞草原风萧萧风吹草草更低我跟随夕阳倒下去时要求一只羊像看一只羊眼睛好长时间一动不动把我再看一会”,人与羊之间存在的差异导致人未必能完全看懂羊,羊也未必能完全理解人,但诗人还是希望人间多一些羊的温顺和善良,少一些人的猜忌和陌生。

诗人笔下的羊、蚂蚁、小虫子无不是善的隐喻和象征,诗人用怜爱的目光欣赏它们,用实际行动护佑它们。诗人还从其它视角表达善的宏大主题,比如在《巴里坤的疼痛》中写到:“从草丛里拗断一棵花之际我听见巴里坤疼痛得尖叫了一声”,没长佛眼,看不到。没长佛耳,听不到。没长佛心,感觉不到。在《祁连山北坡》中写到:“我只是虚晃一下鞭子不敢打着一颗青草”,不杀生是佛家的基本要求,诗人修炼到不伤一草一木的境界,一心一意追求与万物的和谐。在《对祁连山滚下一块石头的感觉》中写到:“没有砸到小羊,小羊也疼没有砸到老树,老树也疼砸到一棵小草,停下来,我最疼”,从被砸的可能和砸的现实一虚一实抒写想象中的疼痛,修行不到的人不会有如此超验的感悟。在《高台战场》写到:“世界上只有神能宽恕我在今天还是不能当一回上帝对一只蚊子也不能”,俗世的人对蚊子这类吸血虫不会宽恕,但佛家讲对坏人坏事也不能用下劣心去对待,要用善去感化。诗人借此反省自己,反思自己善的不足和狭窄。在《剪金山》中写到:“佛祖请实现我的因果报应派一个强盗对我的心连刺三刀//我看到山南北湾乡的黄河里流着红色的血我神圣得不行”,诗人一心行善积德,还在反省自己的差距与不足,请求佛祖“连刺三刀”的惩罚,看见自己“红色的血”感到“神圣得不行”,这是修行者逼视灵魂的最高境界。在诗人看来“一个被逮住的杀手还不想到死就是无耻”(《回忆阿拉善草原一年间》)。诗人从正反、虚实多个角度来烘托善的主题,使善呈现出它的丰富和复杂。

上面列举的诗隐约带有佛性佛觉,还有一些诗佛教色彩特别鲜明。在《一粒大米饭》中写到:“从地上捡起一粒放在手上细看很像一小佛”。在《岷州老庙》中写到:“麻雀跳进庙门喳喳诵经一步一磕头向佛前进”。在诗人眼中“中国的山都是佛”,“陇中的雨佛性重”,转经筒是“地球的金刚不坏之轴”。在《弘法寺》中写佛祖:“一只蚂蚁爬到肘弯上睡觉他说:娃娃,再往上爬爬到我身上最暖和的地方”。写常不轻菩萨对所有遇到的人,包括傲慢自大轻贱他的人都说:“我不敢轻于汝等,汝等皆当作佛”。佛不但宽厚仁慈温暖,还能疗伤救人,在《20116月在岷县梅川镇田野》中写到:“我像一匹中弹的老兽……弹头已化作身中舍利就像一地月光晶亮”,这也是善报的实证。在《血经记》中写一个老居士陪村官坐席,被村支书赏了一拳后:“他满地找牙双手对村支书合十说多谢多谢我怕疼,你给了我修行资粮”,这种忍耐正是佛教提倡的修行。在《蚂蚁》中直言:“必须向蚂蚁的佛心学习爬在最高枝头像爬在西方最高的庙一样难”。在《岷山观空》和《六如》中写到“空”,不是空虚的空,是一种空阔的空,是一种开悟的空。诗人也写到了佛的被侵害,在《罗霄山的佛心》中写山上佛心的松树被毁,人间遭到泥石流的袭击:“我在破碎的佛心处看见一棵松树苗一群蚂蚁来回培土”,又一次对蚂蚁的佛心给予了内心的赞美。诗人的创作也受到基督教的影响。在《疯长城市的十字架》中写到“我疲惫极了想靠上十字架也把自己交出去”,还“梦见十字架长出一枚嫩芽”。在《今夜受难的不止耶稣一人》写一个老诗人抱着他的诗稿倒下时“在波罗蜜心经上吐了一口血”。《我从暴风雪中起飞》中通过山野暴风雪中羊围拥着放羊娃和包厢中人围拥火锅涮羊肉这种背逆的对比“看见什么是祖国的天堂什么是祖国的地狱”。

诗人的佛诗言说佛理,释放善意,抒发悲悯情怀,不乏对人生的顿悟,也蕴含着禅味禅理禅趣。诗人还有一类诗是真正意义上的禅诗,如云开日出,明心见性,得道悟境,充满暗示,不解其言外之意,不听其弦外之音,难以把握其精神要义和实质。在《面壁普陀山盘陀石》中写到:“我面壁已久,距我欲跳去的世界永远一米之遥我背后的石头一块块坍落你们看不见,我能听见我是一道堤岸”,“面壁已久”与“永远一米之遥”不成因果,这正揭示了修行越往上越难的真谛。石头坍落为什么看不见?不是真正在坍落,是一种意念,甚或错觉,也印证着面壁之苦。为什么“我能听见”?因为“我是一道堤岸”。石头与堤岸又是什么关系,需要用心去悟。在《巴丹林沙漠赞美诗》中写被一粒沙绊倒后,鸿雁抛下搭救的绳索:“我不想站起来倒着,证明真理不虚”,与闲云野鹤、淡泊无为不同,不想站起来,有人可能误解为消极厌世,其实不然,诗人意欲用自己的倒下证明真理的存在,充满悲剧色彩和深长意味。《尘肺》写老石匠拿起锤子想砸掉骨头和肺脏里的石头不得,感慨到:“从石头里解放一头狮子比从石头里解放一个人,程序简单索性像石狮子一样,人变成石像最好了”,人体内怎么有了石头,人又难以从石头里解放出来,这些石头也许压着人一辈子,所以诗人言说变成石像最好了。这里的石头不是自然间的石头,石像也不是一般的石像。《蝉与禅》:“蝉抱着老柳树唱完了秋天我抱着首阳山唱完了冬天冰消雪化山下溪水澄明相信我已死亡了的老妪洗最后一颗洋芋”,冬天过去,春天来临,冬眠的昆虫就会复活,死亡了的老妪仿佛重返人间,客观地讲这是不可能的事,诗人写的是一种幻觉,一种渐悟,就是在唱完秋天和冬天的基础上产生的生命复苏和灵魂不死。在《白崖山》中写到:“一棵白杨落叶,全甘肃白杨一起落叶”,“一只羊不叫,全甘肃的羊都不叫”,前者确实如此,后者不可能,都是借景抒情,隐喻那个特殊时代千人一面的荒唐。《在弘法寺有悟》:“乌云看我不带伞就一路追我追我登梧桐山进了弘法寺就开始倾盆不止我不考虑怎么回去安心在佛的大屋顶下看天看大雨怎样把乌云搞垮”,这首诗写的特别有趣,诗人在乌云密布的天气去拜佛,却说乌云把他追到弘法寺才倾盆不止,诗人不怕淋雨,可见对佛的虔诚,不怕淋雨反而没有淋雨,是得到了佛的暗中保护。诗人不准备回去,在“看大雨怎样把乌云搞垮”,乌云与大雨本是一家,但大雨又在想着把乌云搞垮,这是现实世界残酷斗争的一个投影。《我这样走进岷山深处》是禅诗中的一首经典之作:“我打了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是打那只黑蚂蚁——我看不见它的脸它弄醒了我现在它站在我的手心上向我转动大眼睛向我挥动小爪子指路我在铁尺梁站起来看不清它怎样离开我走进岷山深处”,诗人从日常生活的一个细节悟出了其中蕴含的深意。这一记耳光既是打蚂蚁,更是打自己。诗人打的不是肉体的蚂蚁,是灵魂的蚂蚁,饱含着深深的忏悔和自责,所以可以推测诗人是带着灵魂的疼痛和负罪感走进岷山深处的。不知蚂蚁怎样离开我走进岷山深处,“离开我”是蚂蚁对”我“的失望,“不知蚂蚁怎样离开我”是失望中的失望。岷山深处,扑朔迷离,前途难卜,命运难测,让诗人惴惴不安。诗人的一记耳光是无意识的,诗人可以宽恕世界,但不能宽恕自己,一失手成了千古恨,诗人的心是空落落的,像孤家寡人一样,这种佛心禅理是深入骨髓和灵魂的。这首诗用口语写成,自然流畅,没用什么华丽的修辞,也没有什么刻意的技巧,但达到的艺术境界和思想境界令人惊叹。

呼岩鸾的佛诗和禅诗都源于佛教和禅宗的基本思想和宗教的审美观念,但不同于表达淡泊无为、寂寥闲适的古代佛诗和禅诗,以善为核心的理念又融入时代人文和现代意识,在现实世界中具有明确的指向性和无限的暗示性,贯通“我虽学佛未忘世”的主张,是具有时代气息的现代佛教诗。

 在这部诗集中,诗人多次写到了衰老和死亡。在《老蚂蚱》中言说自己:“我都从来没有像蚂蚱那样飞过现在蹦跶一下也不可能”,感慨生命还不如一只蚂蚱。在《我也想跟着蝴蝶飞出去》中写到:“一朵花整个春天看一只蝴蝶绕着树环飞突然跟着蝴蝶飞了出去//我也老了靠树坐着看世界脚下的落花越来越多我站不起来”,花飞出去事实上也不可能,衬托渲染自己“站不起来”的无助和无奈,人最终都会像一片落叶飘离生命的枝头,这是必然的结局。《当我死了》设想了死后的种种情形,吊兰枯萎,小狗流浪,可全世界不疼不痒,虽凄凉,还算平静。在《你在什么时候有了这些想法》中写到:“其实死了的都是一些旧日熟透顶的因此我也想死了”,死亡是一种成熟的表现,就像瓜熟蒂落一样。在《三亚感言》中写到:“海水把我美得要死我跳进去把自己干掉”,为美而死。在《我好像要死了》中写到“:桌上《圣经》的字变成一群群黑蚂蚁爬到我心里心里的思想变成一群群黑蚂蚁爬到《无量寿经》里我幸福无比”,因亲近宗教死亡变得无比愉悦。诗人一方面感慨生命的衰老,另一方面又赞美死亡的成熟美丽,在矛盾中感悟生命的短暂与永恒,完美与遗憾。

诗人笔下也有一些现实感历史感厚重的诗,因晚年在深圳颐养天年,写有几首关于深圳的诗。在《深圳的一棵榕树》中写榕树和打工者争夺空气,富人和榕树争夺土地,由特区生存资源的紧张可以想到人与人关系的紧张。做为一个修心养道的老人,也许还一下难以适应这种快节奏的城市生活。在《深圳出现了高贵的一刻》中写诗人给狗和猫让路、孩子们和诗人互相让路的动人场景,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关系由紧张变得舒缓,重现了礼仪之帮互相谦让的美德和风范,这依然是善在现实中的表现。《岷县点心和香港麻雀》,一个是西北贫穷的小县,一个是世界大都市,这种差距并没有淹没同祖同根的文化认同感。

呼岩鸾是当代著名的佛教诗人,读他的诗,我们听到的是佛声禅音,看到的是佛痕禅迹,感受到的是佛喜禅悦,内涵的丰富复杂,用博大精深来阐述不为过。就宗教而言,他也不是单纯地信仰佛教,或基督教,而是多教合一,认同三教同源、万教同根的观点。这就注定了他诗歌内容的丰富和思想情感的复杂性,集怜爱、祈祷、悲悯、宽恕、内省、忏悔、自责种种情感于一身,交织混合后表现为自己对人生世界的态度,但万变不离其善,呈现的是灵魂的柔顺和干净,对生命的救赎和完善。诗人是评论家,深得写作要领。自己在写诗时,遵从灵魂对自然、社会、人生的禅悟,诗情喷涌,奇思妙想,实现了角色的自如转换,所以他的诗与一些评论家的诗有质的区别。诗歌讲究意境,佛教诗歌正好暗合了这一本质要求,以善为中心的主旨和意念贯穿诗人的整个创作过程,境常常呈现幽静的画面,静中有动,以动衬静,无声胜有声,有声胜无声,艺术感觉好的人从中可以听到近于天籁的画外音。语言简洁质朴,没有学院派那种故弄玄虚、故作高深的晦涩和虚妄,好像从灵魂深处喷涌而出,也好像来自圣灵的启示。诗人的想象力与他的思想暗流涌动,比如,在《我在临潭县听一个老喇嘛诵经》中写到:“我看见他嘴里已无一颗牙齿是信仰一声声磨掉的”,运用通感写信仰的代价。在《瘦庙》中写到:“你走在和人心一样曲折的山路上身子必须和佛心一样直”,运用对比的手法表达对佛的崇敬。在《阿拉善草原平常一日》中写到:“春风帮着我一眼看绿了阿拉善最远一棵草”,在《阿克赛草原的孱提》写到:“雪把万丈黑夜撕成小白花”,拟人的手法独特新颖。在《石头》中写到:“读出他满脸的斑斑点点就是金刚经的六千多个字”;在《昆仑山牧羊女》中写到:“我坐在石头上是黑夜的寺庙”;在《一片落叶砸破了头》中把树上的叶子比为秋风磨成的刀子;在《太阳的影子和我们的影子》中把洮河比为太阳影子一波三折的寿衣,把祁连山比为天和地大张的眼睛。这些比喻出神入化,没有深厚的宗教情感和学养,是难以产生如此奇妙的想象。一些诗构思巧妙,天衣无缝,比如《车路村的小女孩》,运用顶真的手法谋篇部局,环环相扣,层层递进,结尾点燃主题。一些诗看似信手沾来,但没有深厚的艺术功力难以为之,如《在腊子口岷山高峰上》:“我专门选择了一只卧着的大白羊在它身边坐下。大白羊很脏,一点不白我摘净它肚上的草。看着一旋一旋的羊肠小道盘旋而上我也是从那条羊肠子里出来的。寒风吹我感到温暖”。外表的平淡丝毫掩饰不住内心的喜乐忧愁,这只大白羊外表有点脏,但内心是纯净的。与外表华丽,内心龌龊的人形成对比。把山路比作羊肠小道,不但隐喻人生的曲折,还自然地与羊联系了起来,“我也是从那条羊肠子里出来的”,又与诗人联系在一起,暗示诗人的出身和善的源头。寒风吹,应该感到冷,诗人为什么感到温暖,还不是因为身边有大白羊在吗?还不是有善的呵护吗?语言的平淡朴实并不妨碍诗意的一波三折,而往往是一些繁复艰深的语言难以取得如此的艺术效果。诗人的很多诗初读不知其味,再读感觉到若有若无的味,读多了感觉到十里飘香,情浓得化不开。他的诗需要反复读,细细品,才能深入灵魂。他的诗不属于热烈、外露型的,而是幽静、内敛型的,微言藏有大意,谦卑下表现出崇高。他确是佛的信徒、人的骄子、善的使者。

 呼岩鸾创作的大格局得益于传统文化和佛教文化的长期浸淫。与和他年龄相仿的老诗人相比没有落伍于新诗潮,他的很多诗歌具有先锋性,比如《罗霄山的小鸟》:“我在山径和树上一只小鸟对峙它不让路我不让路良久它的小眼睛鸟瞰压得我转身回首一看小鸟飞向乌云昨夜闪电没把我们咬死小鸟却去寻找发光的牙齿”。比如:《佛眼》:“一颗露珠里钻进一个太阳累断了一柄树叶落下来盖住一只黑蚂蚁的梦”,这类诗,无论从语言的表达、意境的营造、思想的深邃来看都是传统意义上的诗歌无法相比的,写实而不拘泥,空灵而不飘渺,打破了诗歌的单一性和平面化,给读者创造出辽阔的审美空间。一般先锋诗歌又缺乏他的佛觉禅意,与他修行的境界存在一定的差距。他的诗是独特的,在内容、思想、情感、境界、手法上不存在与其他诗人同质化的问题,是他自己灵魂的创造,是他自己心血的果实,有他自己的颜色、味道、质地。他的诗也是独立于世的,这是诗人和诗歌最宝贵的品质。诗歌一旦染上世俗功利的气息,就像患上不可救治的恶疾。他不依赖于哪个流派、哪位名人、哪家刊物的提携,只是默默在写着,因为他早已把富贵名利置于身外心外。无心插柳柳成荫,身为八十多岁的老人,一手写评论,一手写诗歌,两驾马车并驾齐驱,向着艺术的庙堂一路狂奔,为弘扬佛教诗学做出了有目共睹的成绩。做为深受先生激励的后辈晚生,在这里,我再次向这位宏学博儒、以善立世、以文行走的耄耋老人致以深深的敬意!

 

 


 

乐遣美景上笔端——包容冰人间诗歌搜寻记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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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遣美景上笔端

——包容冰人间诗歌搜寻记之一

 

呼岩鸾

 

鲁迅先生说过,各地美景往往都凑成八景十景以光彩于世,文人们也往往以旧体诗词歌咏八景十景,视为赏心乐事。

当代著名诗人包容冰是人间诗人,从岷县马家沟的茶住录走出来,走过茶固滩、鹿扎、梅川、牙利、茶埠,走过纳纳沟、狼渡滩、禾驮、耳阳沟、清水、三十里铺;来到岷阳镇东门村又走出来。循岷山山路,涉洮河滩头,着意于岷州十景,停下来用新体现代诗,写了古人今人用旧体诗写的岷州本土十处风景,而别有滋味,别有情趣,别有深意,遂成就了现今岷县十景。

包容冰用现代新诗写的风景诗,除采用现代诗隐喻、通感、暗示、象征等技法,也采用传统诗词赋陈描状、情景相生、借用典故等等技法。故诗中境界灿烂,复迭错综,牵挽并现,包蕴着旧体诗词的典雅端庄,又显示现代诗歌的明朗生动。有叙事,有议论、有理趣,算得上是情景并茂、绮丽英爽的现代风景诗。

 

《官亭之停》。

狭窄的马路曾是古道,旁建古亭翼然名“官亭”,现已不存,空余悬崖飘移白云如风信。“官亭”之名流传于今,为后人遐思之本。

赴任的官员们,在

荡然无存的凉亭下

品一杯铁观音,接送的马匹

交换了疲惫的牒文……

萧索的风景啊,历史的片段已不能再现。曾经是新官赴岷州上任到此歇脚,迎迓的官吏在此恭候。马匹嘶鸣中,啜饮茶水,交换文书。现在这里只建有一个面馆,诗人南行至此思“官亭”之名暂停喝瓶矿泉水解渴,不免生古今对比之思。新社会官民平等,干部为人民服务;再无旧社会官员迎来送往进县界出县界的陈腐礼仪。诗人只给官亭之名注入诗意,夹竹桃在风中盛开,面馆当厨的女子颜如桃花,缱绻张望……令人遥想陆游“驿外断桥边”的梅花,王维的“客舍青青柳色新”。古亭、驿站、客舍,都是产生诗思的古代暂栖之所在啊。

 

《二郎山遇雨》。

岷县城南二郎山,也是岷县著名风景区。临近城厢方便登游,又和红军过境有关;农历盛夏五月十七,在二郎山举办一年一度的大型“花儿”会。诗人深知底蕴,诗中把二郎山写得雄奇肃穆,又飘逸灵动。

玉女峰升起紫色的雾霭

给当年冲破腊子口的将士

招魂。二郎山上的战壕历历在目

七十五年的岁月磨砺

历史凝固成开颜阁的静谧

岷县人有红军情结,玉女峰招红军魂,二郎山筑“开颜阁”庆毛泽东主席《长征》诗“三军过后尽开颜”。接着诗人采用杜甫、王维、陆游、范仲淹、辛弃疾等赞誉古代将帅的手法,叙述了一段民间传说,凸显了“红军之父”朱德元帅朴素、厚重、睿智、幽默的鲜明形象。然二郎山也是男女唱“花儿”的草木葱茏渊薮,诗人雨中扶作家雅兰女士下山,又唤出了现代派著名诗人庞德“湿漉漉的黑树杈花瓣数点”,妙喻洮岷“花儿”。

二郎山风景,或可名曰“山壮二郎”、“二郎风韵”,以与“洮水流珠”对称偶合。此二景原不在古岷州八景中,既写入包容冰诗中,今岷县就有了十景了。以岷县历史悠远地理广阔山川秀美,列岷县十景最好最宜。

以下,包容冰对岷县八景,润以新色,赋以新情,作了新时代今人的诠释。

 

《洮水流珠》。

冬日洮河跌宕,飞流在空中冻成冰粒闪亮如珠,是自然界形成的风景,本为苦寒地方人自慰命名,在新旧时代化为吉祥光明征兆。

数九寒天

一河滚动的珍珠无人打捞

一河滚动的珍珠

那是上苍赐给洮河的礼物——

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心……

诗人体察细致,入景生情,情生新景,新景中复有生出诗人的个性特有之情。冰粒成了珍珠,珍珠是上苍的礼物,礼物变成晶莹剔透的心。此心无人打捞吗?唯诗人破寒打捞捧起贴近相对自己的心,实现“景生情,情生景,哀乐之触,荣悴之迎,互藏其宅”(王夫之《姜斋诗话》)。此时的诗人跟着洮水流珠走,走远了,走深了,走到了一千八百年前的浣纱伊人沉鱼落雁,看到枭雄董卓骑着白马走到佳人貂蝉身边。而诗人的心思,却发生变化,要把洮水流珠串成项链,送给这位国色天香作为她走出沉沦的信物。景进了情再进历史,洮河有幸随诗流。

 

《南峰积雪》。

岷山延伸到岷县城南成南峰,积皑皑白雪像八万四千岁的白头老人守望岷州。二郎山钟鼓声声,送三国的月亮,走大唐西域,赏康乾盛世,金童拈香时,南峰欢颜而笑,洮河喜极而泣,此之为万空之状万世之相。忽一日,历史改天换地。

有一位伟人登上了1935年的达拉梁

喜上眉梢,挥笔写就

“更喜岷山千里雪”的绝唱

中国就开始笑逐颜开

七十六年间

南峰积雪,在冬季

依然洁白晶莹

不朽的伟人,不朽的长征,千里岷山千里雪,不朽的革命在血染雪路上走过。千里岷山千里血,三军过后,岷山雪开颜,中国开颜,人民开颜。古人咏南峰积雪诗词依然白雪不消,包容冰再把毛泽东主席《长征》诗意恭请到南峰积雪上,南峰积雪就放射出时代精神,涵养着中国国魂民魂永远洁白晶莹。

    

《东坡晚照》。

写岷山的一面草坡,特写夕阳照耀下的东坡,把东坡熔进夕阳里,把夕阳揽进东坡里。东坡与夕阳化为一体,才能彰显夕阳里东坡的大自然美景。

一抹夕阳走了一天

疲惫又口渴

歇缓在东山的草坡上

摘几颗鲜红的草莓

解渴。牧童吹着竹笛

开始收拢漫山遍野的牛羊

诗人照着刘勰所提出的“神与物游”的办法,把夕阳拟人化了,让夕阳像人一样走一天,走得又累又渴,在东坡歇歇,摘草莓吃解渴。接着又请出牧童吹笛聚合牛羊准备晚归。有地气又有人气的自然美景全盘现出了。这还不够,诗人忽地又请夕阳给东坡敷以金色打扮成老和尚去上晚课。木鱼敲响后,诗人再“幽冥以为理,想象以为事,惝恍以为情”(叶燮《原诗》),隔着千山万水把中国岷县东坡,想象成古舍卫国伟大思想家休憩观想的祇树给孤独园了。此一技法,恰似挪威著名现代诗人豪格,把中国古代诗人陶潜请到远在北欧种着樱桃苹果的果园行走。包容冰诗中的东坡晚照,俨然已把中国的一处地方风景,变成了世界性风景。

    

《龙潭映月》。

龙潭是一湾活水,传说住着龙。诗人与月亮在龙潭有个约会。五千年中不缺席的月亮来了,在现实中充满想象的诗人来了。水中月亮望着天上月亮,一个诗人抬头低头望着两个月亮。月和月,水和月,诗人和月,互相交集融汇,以人间为基底的美丽神话图像展开了。月亮无语,诗人清愁,都只顾看。这时,仙子的天鹅梦醒,渔翁撒网回头被月光的露水打湿睫毛——这是龙潜的活水上的一轮秋月,这是一首大美的十四行诗,和欧洲的与中国的十四行诗一样美。

这一潭碧波荡漾的活水

有龙无龙并不重要

关键是五千年没有缺席的那轮明月

如期而至

和我今晚有了深深的约会

 

水中的月亮

望着天上的月亮

好像心事重重,但没有说话

一个诗人独立寒秋

消遁淡淡的清愁

 

仙子放养的天鹅

梦断逝川的岸边

撒网回家的渔翁

回头,睫毛被月光的露水打湿

包容冰《龙潭映月》中的中国岷州的月亮,比美国诗人弗罗斯特牧场的月亮与瑞典诗人特朗斯特罗姆枞林的月亮更明亮,闪烁着李白、杜甫、王维、张若虚的唐代月亮的颜色。确切地说,包容冰的两个月亮,可以用当代著名诗人王爱红《我看到的一串月亮》中“三个”、“五个”、“至少有六个”、“或者更多”的月亮比照观赏。诗人感情丰富,必须用多个月亮来承负。月亮多了,可使美的疆域扩展美的亮色堆垒层次。

 

《叠藏长虹》。

青藏高原的叠河与藏河汇流名为叠藏河,流到岷县跳进黄土高原的洮河,三河汇流,跨入黄河。夏秋季节,往往在下午雨后,偶有七彩霓虹横架叠藏河上空,色彩斑斓,霎时美观,成为一大美景,

叠河与藏河交汇在一起

到岷州又遇上了磅礴的洮水

于是就壮大了洮河的能量

 

喊一声我滚滚东去的洮河

谁又把彩虹架在叠藏河上

 

夏日的傍晚

雨水洗净了飞扬的尘埃

绿水青山的岷州,像出浴的新娘

“景无情不发,情无景不生”(范希文《对床夜话》)。好的风景诗,往往情比景多。在眼前的实景之中,诗人把雨后的岷州,打扮成了出浴后在彩虹下亭亭玉立的新娘。诗人目在美轮美奂中助兴,手捧一瓶从玉女祠接的圣水,送新娘似的岷州进入当归花飘香的美妙宗教世界。这新娘唯在岷州立足,这美景非岷州莫属。

 

《岷山积翠》。

岷山一陂植被丰盛,层林叠翠,百年不衰,养人眼睛,润人心田。

只因你郁郁葱葱

擦亮古人明察秋毫的眼睛

明清的大学士们饱览经书

留下一鳞半爪的诗文

定格了你泽被后世的翠微

 

祠堂里餐风饮露的玉女

遥想二郎山出家的金童,经年不绝

缘起又缘灭

一河浩荡的秋水从未评说

 

临河而居

我在岷山脚下击掌而歌

进出东门

守望一截明代残存的城墙

寂寞时,独自把你久久仰望

古代大学士们走过看过,看过写过,留下诗文保存了岷山当年的绿色,于今还绿着。当代诗人包容冰傍岷山而居也近洮河,日夜观山听水。但诗人绝不沉滞于此端,而是“承上陡峭而来,别开一境”(沈德潜《说诗晬语》)。一是引入民间传说,把玉女金童演绎为山林中一段佳话;二是诗人凭借明代残破城墙亲自登场,像杨慎词《临江仙》一般,做一番“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兴旺感叹。一首风景诗,加入了民间向往,加入了历史情怀,分量就重了,就有看头想头了。

 

《西岭晴云》。

西岭之美,美在晴云,诗人就重点突出写西岭天晴日的云彩,以此抒发情思。

晴朗无云的天空里

偏偏西岭有云

西岭云五彩缤纷

有时翻江倒海

那里也许有我们凡胎肉眼

看不到的群龙聚首

诗人把凡胎肉眼换成了天眼法眼,向西岭一眼望去,就看见了龙翔云中的不凡景象。黄彻《蛩溪诗话》以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白居易《新制布裘》《新制绫成》为诗例,提出“论文字,以立意为主”的诗评标准,上面三首好诗好在立意高,意在为底层劳动人民的饥寒苦难着想。包容冰从“云中龙”这一原型意象出发立意,为农民的喜与忧谋划,立意也高。“有一年,一龙治水,农人高兴/有一年,九龙治水,农人哀叹/为什么龙多主旱哪/婆娘多反而无人做饭”。由云到龙,由龙到龙治水,观景时有心人想到农民庄稼丰歉,其心也善意必高。诗人虽不能登上云端,仍立洮河岸边望云;但登天揽胜一睹究竟的意愿更强,带动此诗立意更高了。“天有十日”与“九龙治水”是古代治国为民的神话姊妹篇,包容冰取其一腾挪于西岭晴云,风景深邃望不尽了。

   

《北岸温泉》。

诗人在飘雪寒风中,通过检索古诗词业已生锈的信息磨拭,打探北岸温泉的地址。

我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仰望岷山,白雪皑皑

那一锅蒸腾的沸水

等待远旅的人

消顿疲惫……

在疲惫的远程旅人享受蒸腾的温泉之前,包容冰以古代诗人“以心造景”的技法,先造出了王国维《人间词话》所说的“有我之景”,达成“物皆着我之色彩”。在寻找温泉途中,“出东门,一截旧城墙”外面,“在梦中收割天堂的麦子”的人就是诗人自己。诗人从缺水的山沟走来,边走边搜寻童年旧事,蓦地看到在结冰的洮河边汲水的系着红围巾的新娘,为情所暖。看景不如听景,实景不如梦幻之景。此诗美妙意境在景外在梦中心中。温泉、洮河、红围巾,包容冰冒寒跋涉的足履,似乎响着北岛二行诗《青春》“红波浪/浸透孤独的桨”的桨声。

 

各地的八景十景是公共风景。随着交通便捷,旅游设施的完善,景点的复旧立新,岷县十景必能成为国内著名风景区,迎来十方人士流连观赏。

描绘八景十景的旧体诗词是公共诗歌,从来都习惯列于景点作为景点的文化导言。若干时间以来,新体风景诗也成为公共诗歌,亦列于相关景区,别开生面增饰新意趣。岷县十景风景区内,或立诗碑,或镌刻岩壁,或书于廊板楹柱,把描绘十景的古今人士旧体诗词,和今之邑人包容冰等人的新体诗展示出来,既有古色古香,亦现时代新韵,将更有效地提高游人对这个陇上古县的审美认同。

人间诗人包容冰热爱人间世,最热爱家乡人间世。他写新体十景诗把旧体风景诗中大量“景语”、“情语”、“丽语”、“豪语”、“宏语”作为底蕴而不露,更注重把自己的个性感情以现代诗技法与白话典雅语言呈现十景时代风貌。他的诗歌着眼点是当代人的,能和当代人对风景的着眼点一致,因而实现了风景诗与风景的珠联璧合,让岷县存在于美景美诗的山河大地上。热爱产生风景,也产生风景诗。

 

                      2017年6月5日·深圳仿佛窠


 

岷州文学2018年夏季卷目录(以出刊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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岷州文学2018年夏季卷目录






 

卷首语             王立世

 

小说峰会(主持:陈玉福)

 

004  情  谷(中篇)   李艳霞

026  王大方的幸福生活  

 

诗坛高地(主持:王爱红)

 

031 马启代的诗 马启代

035 庄伟杰的诗 庄伟杰

039 呼岩鸾的诗 呼岩鸾

043 王立世的诗 王立世

048 李克利的诗 李克利

050 王志彦的诗 王志彦

054 刘居荣的诗 刘居荣

057 韩治忠的诗 韩治忠

061 包容冰的诗 包容冰

 

散文集萃(主持:刘志成)

 

068  库尔滨河,我永远的瓦尔登河库尔滨河之春

牟瑞霞

098  追怀龟兹                

102  八姊妹                  

106  初  心                包红霞

110  当归称妇科“圣药”以我之浅见

 王学勤

113  官鹅沟冬景游  贾学辉

116  《归一图》的问世       王景文

119  初   恋               胡海波

128  活在故事里的父亲       苏湘红

131  莲池夜月,小西湖在深情地呼吸

 邹紫楠

134  古钱币收藏简述  刘文珂

137  谁能超世累,共坐白云中 吕胜菊

139  女儿接下这块金牌  张殿珍

142  观赏青年画家漆军艺墨牡丹有感

 杨  

145  有闲的日子我在想       张广智

147  花自飘零水自流         江志强

 

校园文学(主持:包福同)

 

149  徘徊在历史街头之站在雁滩古玩城门口的立交桥上

                              

153  行走在家校合作教育的路上杨峻坪

159  恰似你的温柔              

162  沿着出麻河走到从前      吴朝明

164  香水沟游记              包贵忠

167  珍爱自己,珍惜活着       雷晓玲

169  岷州红莲寺赋            凉水泉

170  捉鼠记                  张润国

 

古体诗词(171-174)(主持:王玉文)

 

李文朝  梅彦忠  何义忠  黄承恩

王循礼  包维忠  龙秉章  

 

文学评论(主持:王  珂)

 

175  独   味              陈明火

182  “诗是吾家事”        呼岩鸾

186  乡愁:一个作家的心灵镜像

陈思侠

191  守望艺术的圣殿        李文祥

194  在时空的截面上,捡宇宙的贝壳

 

 


 

借一缕冬天的阳光取暖(组诗)包容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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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一缕冬天的阳光取暖(组诗)

 

包容冰

 

 

 

忘却旧时光里的忧伤

 

有人一再告诫我,好了伤疤

也绝不能忘了疼。疼是一种

养料和胎记,在故乡的肋巴缝里

挤出带泪的微笑

 

几只红嘴鸦穿着红皮鞋

走过当归拔节的夏天

像一个个满腹经纶的绅士

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炊烟袅袅的乡村,母亲喊我的乳名

牛粪燃烧的味道钻进鼻腔

顿时减轻了锥心的饥饿

 

捡满苦苦菜的笼子

是我每天放学后的家庭作业

母亲再三叮咛,不敢怠慢

挨骂的泪滴比寡淡的晚餐浑浊……

 

1973年,一个十岁的孩子

在开满打碗花的山梁上东奔西跑

饥肠辘辘。久久仰望蓝天白云

鸟儿们鸣叫着飞过头顶

拉下一滴白色的粪便

打在眼前的草叶上

微微颤抖——

                            

 

心无挂碍

 

变换一种生存的方式

就自然改变了思维的模式

之前,我从低处往高处攀

而今,我从高处向低处走

经验告诉我,无论风从哪个方向

吹来,都不影响心中的寄托

 

原来牵挂的事物,淡入淡出

人们趋之若鹜的地方,塌陷

不慎坠落者,一生的努力归于灰烬

追悔莫及的泪水淹没黄昏

 

我心无挂碍,无挂碍故

远离颠倒梦想,证悟涅槃

看清宇宙人生的来龙去脉

心静如水,任凭四季的风

揉碎贪嗔痴慢疑的狂想。揽一怀

明月,临窗读经。攥住时空的把柄

玩于股掌之间

笑傲江湖……

 

时光的算命书,检索一个人的未来

来从何来,去从何去

谁能够去认真地去思考

找到准确的答案

                              

 

仿佛带走的仅仅是一副棺材

 

泪水被粗粝的岁月早已榨干

我的心好像变得越来越冷凝

轻易不再为一些惯常的事物感动

但纷繁的梦多么脆弱,不堪一击

一只糊涂的甲壳虫眼珠一转

就能破译它的密码。我死活也想不通

一辈子就为一副棺材,上下求索

耗干脑油——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古训

在书本里完成了警告的哲思

想起的人凤毛麟角

一把名利的牛角刀

揣在怀中闯天下,最终于墓碑前

生长成葳蕤的牛角草

昭示夏天短暂的繁荣

 

抬着父母的棺材走过村庄的巷道

我的眼泪被严寒擦净

只因没有将白事当成红事庆贺

少了亲友们酒肉的口福,背上骂名

只有天地鬼神明察秋毫的眼睛

没有把我看扁

 

仿佛带走的是一副棺材

包括脱下的肉衣

其实那只是

留给儿孙凭吊的有形标识

                          

 

  

 

悉心打量一个时代的风貌

多少注脚和诠释都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风有风的方向,雨有雨的注脚

杂耍的技巧高出我的想象

看得头眩目晕,心跳加速

 

消瘦眷顾了我的形象,三高怜悯

不愿造访。有一日液压低得令我晕眩

只能走在低处,秋天问道的黄叶铺满

向西的道路,残阳如血,告诉我

一个季节消遁的理由——

 

飞速发展的科技时代,浪潮迭起

我总是无法与时俱进

乃至后退到康乾或大唐,询问冷暖

冷不防被飞浪打得眼花缭乱

失去知觉。回头一望

风雪掩埋了歪斜的足迹

 

我在眩晕中眩晕

一切检查都找不出问题

谁潜伏在我的体内

兴师问罪——

                              

 

思考的深度

 

经历过风花雪月的葬礼

沸腾的青春,埋掉多少生命的呐喊

罪恶的记事簿上收录无数冤魂的诉状

等待审判。前世今生,一切造作

都要在惊堂木的威慑下

说出原委和答案

 

眼观六路,每一条都伸向远方

耳听八方,每一方都神目如炬

破生死的秘密,所有屠戮啖食

冤冤相报。明察秋毫的因果未曾赦免

抱有侥幸虚妄的阴谋

 

探访文字游戏的迷宫

诗歌失魂落魄,只剩下躯壳

黑色文字像苍蝇乱窜

堆积如山。我避开喧哗的斗闹场

一个人深思,满天星辰都是圣哲的眼睛

陨落的也必须留下一道光芒

 

苦难是检验真伪的试剂

剥掉无病呻吟者辞藻华丽的外衣

只有排列组合的汉字感到羞涩

说不出为什么要

把它们堆在一起的理由

                              

 

乡村的清晨

 

立秋了,一滴露水照亮乡村的清晨

打扫庭院,无数灰尘逃之夭夭

菜叶上爬满腰软无力的蛆虫和蜗牛

和我一一打了照面。也许它们根本不知

我是这里的主人。不打招呼没关系

不查户口,也不收住宿费

那么多的菜水供你们恣肆享用

 

千百年前,也许我是你们的父母

抑或子女。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佛堂里梵音袅袅,香烟缭绕

一只毛毛虫爬在门框上

静止不动,似在念佛或许闻法

感动得我立即拍照,发在微信圈

公布于众。罕见的奇迹时有发生

单单和我不期而遇

 

硕果压弯了枝条,沉甸甸的秋天

和我再次谋面,童年的记忆里

众多的麻雀飞来打食

筛糠的母亲将那么多蛆虫的尸体

和秕麦抛弃在院落——

 

我在乡村的清晨转来转去

听到红嘴鸦的鸣叫,像凄怆的童话

撕开了愈合多年的伤口

                           

 

在菩提树下等你

 

在菩提树下等你

千万年的期许,花开花残

沦落天涯的时光割开日月的大河

我继续抱残守缺,宁信谎言

也不悟真理。才于生死苦海头出头没

 

尝遍今世的苦难,什么因缘使我

亲近圣贤,觉悟明理。遽然跳出酒海

远离肉山,一个人独自行走

踏平名利的深渊险峰,迎风而立

 

在菩提树下等你

我怀揣经卷,夜点明灯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虽已

两鬓霜染,却智海浪涌

望穿秋水的眼睛顿生芙蓉

 

无数苍生擦肩而过

刚强难化。瞬间被一阵狂风吹散

各自走远……

 

在菩提树下等你

夜空深邃,星光灿烂

月亮,是我为你

点燃的唯一灯盏

                   

 

 

 

那年,十八岁的哥哥坐在洮河边

孤独洇染。落榜后的伤痛如

万箭穿心,谁来为你疗伤……

 

初夏的梨花白得似雪,纷纷谢落

田间地头漫步的青年,走过夏天

抬头遥望远山,大地无言

十年寒窗付之东流,无脸见江东父老

硬着头皮走进家门

父亲的脸黑得

 

进山,只有进山,恓惶的心

才能得到短暂的慰藉

我的祖辈来自大山埋在大山

砍柴放牛捉地鼠挖草药,寻山货

山货养大的孩子,别无选择

背着包谷面干粮,吆起老牛车

跛腿的犏牛啊,我的老伙计

既然命运拴在一根绳上

咱们走吧——

 

山雀喊着祖先生锈的名字

溪流唱着清澈的歌,汗水和雨水

一起流淌,模糊的视线看不到远方

睡在潮湿的窝棚里

把散架的身骨屈成三折

                                

 

背木头

 

命运使然。相信前世的因

今生的果,就这样成熟了。怪谁呢

一切埋怨都是自戕。黄昏时分

我和父亲赶着老牛车

深入黑暗

 

松涛阵阵,大山睡了

一棵松木就是大山的一根肋骨

一片松林就是大山的一件锦衣

腰间的斧子寒光闪闪

腰间的麻绳辐射温暖

倒下的松树血肉四溅,一棵棵喊冤

我们像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绳索勒进肩胛,几步一歇缓

汗水流进眼里,又流进嘴里

在本没有路的山林里蹀躞,摔倒爬起

再摔倒又爬起。那年我十九岁

父亲说,你还有前途啊……

 

那一年,无路可走而走

一件棉袄被松脂裹挟

背腰佝偻些许,渗血的皮肉长了老茧

大山锤锻了我的筋骨,像铁条

冒着严冬,生死不惧

寒冷见我不得不退让了三分

 

那一年,我成了大山的劫匪

昼伏夜出,血汗浇筑的1982

是一道凄迷的风景,度过青春

燃烧的难关……

                          

 

 

 

跛腿的犏牛,我的老伙计

在一次送肥的途中,你眼里

不知看见了什么挡道的妖魔

为啥偏偏夺路而逃。一车土肥撕裂了

你的后胯大胫

我成了那次事故的帮手

 

命运既然将我和你捆绑在一条船上

到哪里去申诉?只有认命

大山深处,接受自然的改造

我知道定业不可改,智慧不可辞

十年寒窗的凄风苦雨告诉了一切

那一段如同劳改的时光

是我和你前世今生

缘生缘灭的宿业

 

老伙计,我和你常常走在车队的后面

拖人家的后腿,脸上确实失去光彩

你一瘸一拐,有心无力

眼里常含凄楚的泪水……

冬去春来,草青草黄,我和你

在大山深处相依为命

迎来带露的朝霞

送走灿烂的夕阳

 

三十五年弹指一挥间,老伙计

我要努力挣脱六道的束缚,悟道写诗

不知你是否脱离了三途

比我还过得安逸滋润——

                             

 

 

 

进山多日,风将我的皮肉搓硬

雨把我的绿梦打湿

十九岁是怎样的季节,山神嘲笑

握惯了笔杆的手指

驾驭不了柴镰翻飞的姿势

 

砍倒一片红心柳,捆起散乱的日子

老牛甩着尾巴一边吃草

一边看我的热闹。汗水湿透衣衫

口干舌燥,找到牛蹄窝发黑的积水

一口吮干。熄灭燃烧的胃火

顿时瘫软在地上,像散架的活尸

嗅觉灵敏的苍蝇包抄而来

企图扒开汗臭肆虐的皮囊

 

想起十年寒窗苦读的岁月

比了这样的挣扎

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

懊悔像决堤的江河奔涌

淹没了芳草连天的花季

 

大山如同剃去头发的信徒

将要出家

我的内心波浪滔天

                             

 

抱紧无雪的冬天

 

转换一种角色,在城乡之间

往返不休。有人用异样的眼色打量

这出乎所料的举措,令一些人

百思不得其解。玄而未解的事

多如牛毛,一如无雪的冬天

一朵雪花贵如一锭银子

我于梦中都在期盼。谁来诠释

天象异常的自然,总是事与愿违

 

抱紧无雪的冬天

炉火,茶罐,酥油,青稞酒

煨热的烙炕坐满久别的稀客

飞来觅食的麻雀,不时向这边张望

西风劲吹,撩起它们单薄的羽衣

赤裸的腿脚,一种幸福溢出酒杯

发烧的酡颜像盛开的桃花

 

我像一只进城的麻雀飞回乡村

守住寂寞,守住祖训,守住清规

戒律。扫净的院落比冬天的额颅

还要明亮,谁来造访

谁就是这里的主人,和我一样

放松禁锢的思想,抱紧冬天

好好大醉一场……

                             

 

“三季人”的启示

 

有一则故事开启了我的智慧

让我下半生不再生气——

 

“孔子的一个学生在门外扫地,

来了一个客人问他,你是谁啊?

我是孔先生的弟子!

那太好了,我能否请教一个问题?

可以啊,请讲。

一年到底有几季?

春夏秋冬四季。

不对,一年只有三季。

两人争执不下……

 

此时孔子恰好慢慢走来。

学生问孔子:老师一年到底有几季?

孔子望了一眼客人说,一年有三季。

客人马上说,磕头磕头?

学生委屈地向那人磕了三个头。

 

孔子看那人走远,对学生说:

孩子,你没看到那人全身都是绿色的吗?

他是蚂蚱,春天生,秋天死,

从来没见过冬天。和他讲理只有吃亏,

那是三季人,给他磕三个头又何妨?

 

望着三季人得意忘形的背影

磕头的孩子会意地笑了

笑得像一朵盛开的白莲

“出污泥而不染,

濯清涟而不妖”……

                             \

 

戏剧人生

 

人生就像一场戏

生旦净末丑,哪一个角色适合

我登台上演?在悲喜交集的岁月

大半生时光,我是一个生变成了老生

将光怪陆离的世事理解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深奥莫测,只能用心

去慢慢测度——

 

冬去春回,变幻无常的四季

栉风沐雨,披星戴月

我饱尝了酸甜苦辣涩的生活

和形形色色的苍生谋面,继而擦肩而过

不留痕迹

 

变换着角色,你方唱罢我登台

你看我的热闹

我看你的笑话

无论悲剧还是喜剧,结局都是一样

悲即是喜,喜也是悲

剧终人散,茫茫黑夜

走向各自未知的归宿……

 

从此岸走向彼岸

剩下多少时光,在人生的冬季

才能找到永恒的春天

                             

 

1213日的悲伤

 

遥想1937年的今天,南京沦陷

日寇杀人如麻的屠刀砍菜一样

开始疯狂屠城。血流成河

人头纷纷落地,30多万鲜活的生灵

40多天内奔赴黄泉……

 

这里我要责问阎王,你的生死薄上

消去如此多的名姓,他们究竟何年何日

造下惨不忍睹的共业?

 

万物逃不出因果的法则——

世尊啊,请给我赐以无上慧眼

让我看清血案滔天的来龙去脉

安抚泣不成声的魂灵

 

那年我在南京的大街上溜达

总是提不起精神。三十多万亡灵

压着我的心,百思不得其解

我没有去栖霞寺问佛

没有给那里的友人打一个电话

独自来到雨花台,又被十万烈士

献身的英灵围拢,心事重重——

 

反思苍茫的人类历史

一切都在血腥浸染的悲怆中演绎

我今天看到世界大大小小的屠宰场

血流成河,那些无数可怜的苍生

到哪里去申诉告状

阎罗王啊——

请你给我作出恰切的回答……

                         

 

借一缕冬天的阳光取暖

 

寒冷至极。我守住高原的厉风

守住变幻的四季,守住遥远的祝福

呼吸间,吞吐三千大千世界

瞬间淫灭,旋即复活

把无数晃荡的微尘咽进肚里

借一缕冬天的阳光取暖

 

走近死亡的路上,我证悟不死的秘笈

擦肩而过的风,擦伤我的思想

流出菩提。曼陀罗花发出信号

要我披上御寒的袈裟,三途比冬天

还要刺骨……

 

止不住的泪水依然流淌

犹如洮河数九天滚动的冰晶

我的诗歌拯救不了人类的痼疾

在一页发黄的纸上禅坐,将会涅槃

沧海桑田,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打开三世因果的死结

以怨报德,以德解怨——

 

借一缕冬天的阳光取暖

守住高原的厉风。三千白发纷扬

这是一部诠释人生的无字经卷

                                 

 

挨饿的孩子

 

小时候常听父母讲挨饿的故事

挖绝野菜草根,剥光树皮

饿死的亲人无人去埋,趴在路口

浑身落满了绿头苍蝇——

奶奶不知怎么疯的,烂衣破衫

嘴里说着人们听不清的言辞

死在无人知晓的夜里

 

我在挨饿的故事里挨饿着长大

血液像苦苦菜一样苦

脸色像苦苦菜一样绿

童年的泪水江河一样流淌

钻进毛主席万岁的课本里

怎么也找不到黄金屋和颜如玉

开始怀疑古人,也在撒谎

 

每天趟过黑泉河

摘路边的毛花儿压饥。红嘴鸦鸣叫

飞过黄昏的路口,淡蓝的炊烟

慢慢从烟囱熄灭。我拎着苦苦菜的笼子

走下陡峭的山坡,腿子打颤

心慌意乱……

 

饥馑难忘的岁月里

没有放弃手中的书本

一天天,一年年,我在书本里长大

走出大山沟的那天,顿时恍然大悟

错怪了古人。大字不识的父亲

原来懂得的道理比我深刻

 

挨饿的孩子回忆挨饿的童年

把要说的话咽进肚里……

                          

 

冬至将到

 

这些冬天的日子,没有出远门

一个人往返在城乡的路上

想得更多的是乡村的忧伤

牵出童年饥馑的岁月,我的泪水

被冬天擦干。风寒打探穷人的消息

而精准扶贫的雷声震天

皇恩浩荡呐,馅饼从天而降

困难户成了一个时代光荣的时尚

 

吃低保的人有福了,上苍

大发慈悲,不劳也能而获

有人把钱送上门来。记得小时候

贫穷是一件多么耻辱的事

我羞于给人言说。宁愿挨饿肚子

也不愿在亲戚家吃饱。常常回到家中

找一些残汤剩羹默默吞咽……

 

冬至将到。送走小雪和大雪

一对冬天可爱的姊妹

尽管你们没有带来一朵雪花

慰藉苍白的干燥的荒原

我的内心一片纯洁。困难户围着火炉

咪着小酒,看着电视,听着音乐

寒流在门外无奈地打旋

顿生解甲归田的悬念

                             

 

梦中明明有六趣,觉后空空无大千

 

缘灭缘生,感恩父母

将我带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

首先与风寒、贫穷和饥饿谋面

十万大山的夹缝里,只有清风明月

验证我的哭泣和呻吟,不带丝毫的杂质

低沉透明。慈性而悲悯

 

历尽坎坷,磨难治好了我一生奢侈的病根

在低处行走,更能遇上饥馑和苦涩

肆虐的风景。让我有了思考人生的机缘

亲近世尊的典籍,始知生老病死

是一口无形的陷阱。却多少人迷而不觉

深陷其中永无出期……

 

一觉睡醒,顿悟人生如梦的真正内涵

我奋力挣扎出世俗花红柳绿的迷宫

惹得一些糊涂的看客,谩骂诅咒

将我逐出一种尴尬的境地

我成为一幅站立高原独舞的油画

任凄风苦雨剥蚀尽青春的光彩与繁华

头上落满斑驳的霜雪

这是我怀念逝去的亲人自然地表现

 

悲悯由衷而生。大梦觉醒

我的喟叹像决堤的江河

漫过膨胀的时空,无缘的众生

                           

 

独舞的风景

 

随着时序的舞步,进入深冬

洮水流珠像晶莹剔透的玛瑙

无人打捞。岷山犹如一位千百年来

活得深邃宁静的老人,只有他明白

历史发生的一切,不予言说

 

看破事物虚幻不实的嘴脸

在量子力学家的发现中,原形毕露——

“物质是意念的波动现象”

与圣哲所说丝毫不差。我才更加铁心

“一切法从心想生”的真理

颠扑不灭。迷惑的人走不出贪欲的陷阱

只因善根福德因缘不足

怪谁呢?怅然若失。吉祥寺的经幡

猎猎招展,那是冬天仅有的一幅

独舞的风景,谁能读懂它的博大内涵

 

高原在寒冬里静默

我在颤抖的寒冬里穿街走巷

擦肩而过的众生,熙熙而来

攘攘而去,如同四季变幻的风景

转瞬即逝。慨然长叹——

我将牵念的人和事悉心梳理

于春天的的驿站谋面

兑现前世今生的诺言

 

(刊登《岷州文学2018年夏季卷

                            

 



 

[转载](转存)第七届鲁迅文学奖参评作品目录(诗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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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届鲁奖参评作品公示(诗歌)

作者:文艺报   2018年05月16日 12:42  中国诗歌网    1071    收藏

编号 作品名称 作者 出版单位 出版时间 责任编辑 推荐单位

1《半生史》,阿门,宁波出版社,2017年12月,杨满,宁波出版社

2《那些年,在桑多河边》,阿信,甘肃文化出版社,2017年6月,原彦平,甘肃文化出版社

3《凉山雪》,阿卓务林,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4月,段兴民、赵红,云南作协

4《月亮花》,安武林,太白文艺出版社,2015年1月,韩霁虹、马凤霞,太白文艺出版社

5《五十天明》,白发樱儿,时代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杜佳钰,吉林作协

6《附庸风雅:对话〈诗经〉》,白麟,西安出版社,2017年8月,吴革、邵鹏飞,陕西作协

7《一个人的山峰》,柏铭久,重庆出版社,2017年4月,舒晓云,重庆作协

8《水至阔处》,包苞,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沉河、胡璇,甘肃作协

9《觉行慈航》,包容冰,现代出版社,2017年3月,杨学庆,甘肃作协

10《滚石有苔》,北塔,北岳文艺出版社,2015年1月,王朝军,北岳文艺出版社

11《读唇术》,北野,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沉河,河北作协

12《总有一条路通向故乡》,冰客,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12月,阮珍,湖北作协

13《梦醒起来见太阳》,蔡骥鸣,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5月,李龙姣,江苏作协

14《蔡旭散文诗五十年选》,蔡旭,复旦大学出版社,2015年6月,邵丹,海南作协

15《越涛词》,蔡越涛,作家出版社,2017年12月,翟婧婧、张玉太,河南作协

16《高地大风》,曹有云,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姚丽青,海作协、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17《叩拜雪峰山》,柴棚,光明日报出版社,2017年6月,史宁,湖南作协

18《深深的呼吸》,常英华,中国文联出版社,2014年12月,张云龙,天津作协

19《旅者行吟》,辰良,四川文艺出版社,2014年5月,邓永勤,云南作协

20《士兵花名册》,陈灿,红旗出版社,2017年5月,赵洁,红旗出版社

21《醒神》,陈仓,作家出版社,2017年12月,罗静文、杨新月,作家出版社

22《西藏书》,陈人杰,西藏人民出版社,2017年7月,李海平,西藏作协

23《远方》,陈树照,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4月,谈骁,黑龙江作协

24《九章》,陈先发,安徽教育出版社,2017年10月,何换生,安徽作协

25《时间里的简单物质》,成路,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12月,彭明榜、孙梦云,陕西作协

26《妖娆罪》,程维,百花洲文艺出版社,2017年10月,袁蓉、余丽丽,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27《我把声音读进生命》,崔志刚,人民日报出版社,2017年6月,陈红,人民日报出版社

28《血祭九一八》,党宪宗,太白文艺出版社,2016年4月,申亚妮、侯琳,陕西作协

29《亡杖》,道辉,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6年11月,梁雪波,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30《流水引》,邓朝晖,现代出版社,2016年11月,李鹏,湖南作协

31《邓诗鸿诗选》,邓诗鸿,群众出版社,2015年6月,易孟林,江西作协

32《一路向南》,狄力木拉提·泰来提,作家出版社,2017年12月,李亚梓,新疆作协

33《东风烈》,东来,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7年7月,陈冬梅,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

34《唐山记》,东篱,花山文艺出版社,2017年5月,刘燕军,中国煤矿作协

35《江南的墨记》,冬箫,线装书局,2014年10月,曹胜利,中国电力作协

36《亲爱的乞力马扎罗》,董宏猷,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钱梦洁,长江文艺出版社

37《春花秋叶》,董江波,半壁江中文网,2015年6月,陈豪,半壁江中文网

38《灵魂的去处》,董亚杰,团结出版社,2017年4月,俞方远,黑龙江作协

39《落日与朝霞》,杜涯,北岳文艺出版社,2016年1月,刘文飞,北岳文艺出版社

40《天上元阳》,段爱松,云南民族出版社,2017年11月,罗娅,云南民族出版社

41《段光安诗选》,段光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2月,胡璇、沉河,天津作协

42《人间烟火》,段若兮,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8月,彭明榜,甘肃作协

43《大地庄严》,范剑鸣,江西人民出版社,2017年4月,吴艺文、王彦山,江西作协

44《在东莞的民间行走》,方舟,现代出版社,2015年5月,李鹏、陈世忠,广东作协

45《三千》,风铃子,宁夏人民出版社,2017年11月,赵学佳,陕西作协

46《我的心呀,在祖国》,冯连才,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年10月,王柏松,北京作协

47《无数灯火选中的夜》,冯娜,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6月,彭明榜,广东作协

48《大海的裂纹》,干海兵,宁夏人民出版社,2017年5月,杨敏媛,宁夏人民出版社

49《我很像我,你愈发不像你》,高璨,西安出版社,2017年10月,赵郁芬,西安出版社

50《一抹蓝》,高朵芬,作家出版社,2017年12月,陈晓帆,内蒙古作协

51《古原西风》,高金鹰,南方出版社,2014年12月,王松年,内蒙古作协

52《县城书》,高鹏程,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4月,王昕宁,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53《望梅》,耿林莽,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7月,李辉,湖南文艺出版社

54《江南》,龚璇,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9月,徐如麒,上海文艺出版社

55《冰痕》,龚学明,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李黎,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56《古马的诗》,古马,甘肃文化出版社,2014年4月,管卫中、张莎莎,甘肃文化出版社

57《与蚂蚁谈心》,谷未,黄武汉出版社,2016年1月,王远彦,湖北作协

58《南京路在走:桂兴华散文诗新作88章》,桂兴华,东方出版中心,2017年7月,李晶,东方出版中心

59《盛宴》,郭栋,超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何性松,河南作协

60《昆仑书》,郭建强,北岳文艺出版社,2015年7月,刘文飞,青海作协

61《他们》,韩东,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年4月,郝志坚、江汀,江苏作协

62《万物生》,韩文戈,花山文艺出版社,2017年10月,王玉晓,花山文艺出版社

63《时光笔记》,韩宗宝,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年12月,王军,山东作协

64《笔墨云烟》,浩舸,人民日报出版社,2017年3月,周海燕,人民日报出版社

65《一枝梧叶知秋声》,浩舸,人民出版社,2014年4月,贺畅,人民出版社

66《寻隐者》,黑马,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2月,谈骁,中国国土资源作协

67《山川纪行》,胡红拴,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12月,沈河,中国国土资源作协

68《乡愁安魂曲》,胡礼忠,团结出版社,2017年6月,左润清,中国国土资源作协

69《甲午》,胡松夏,中国文史出版社,2014年6月,梁洁,中国文史出版社

70《沙漏》,胡弦,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8月,谈骁、胡璇,江苏作协、长江文艺出版社

71《球形闪电》,黄国清,厦门大学出版社,2015年12月,王鹭鹏,福建作协

72《奔马与祷词》,黄劲松,江苏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许尔兵,江苏作协

73《砚斋诗韵》,黄勇,北岳文艺出版社,2015年12月,张丽,山西作协

74《兰花花》,霍竹山,宁夏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杨敏媛,陕西作协、宁夏人民出版社

75《手工》,简明,河北教育出版社,2017年9月,王玉晓,河北作协

76《传记的秋日书写格式》,江非,山东文艺出版社,2016年4月,王月峰、董树丛,山东文艺出版社

77《垫着大兴安岭写诗》,姜福山,中国文联出版社,2017年7月,王军,内蒙古作协

78《我们的暴雨星辰》,姜念光,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11月,彭明榜,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

79《孙中山诗传》,鞠盛,中国大地出版社,2017年10月,王雪静,中国大地出版社

80《汉风楚韵》,孔祥敬,大象出版社,2017年12月,管昕、李亚楠,河南作协、大象出版社

81《祖宗海》,乐冰,海南出版社,2016年9月,陈霞,海南作协

82《生命是场盛大的荒凉》,离默,吉林文史出版社,2017年2月,王明智,中国石化作协

83《酥油灯》,李成恩,青海人民出版社,2014年8月,成国仙,北京作协

84《净心而坐》,李发模,贵州人民出版社,2016年4月,金海洋、王璐,贵州人民出版社

85《王之背后》,李发模,贵州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金海洋、王璐,贵州作协

86《人间帖》,李瑾,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11月,彭明榜,中国青年出版社

87《火车快开》,李娟,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韩樱,上海文艺出版社

88《青箬笠》,李林芳,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2月,沉河,山东作协

89《一树三秋:李树喜2014-2016年度诗词精选》,李树喜,团结出版社,2017年10月,方莉,团结出版社

90《孤独书》,李小洛,太白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王婧殊,太白文艺出版社

91《行走的森林》,李自国,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4月,程川、余岚,四川作协

92《眉间心上》,梁晗曦,云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6月,刘焰、徐霞,云南作协、云南人民出版社

93《家谱》,梁平,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10月,周轶,四川作协、四川文艺出版社

94《用小号把冬天全身吹亮》,梁晓明,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11月,彭明榜,浙江作协

95《我带着辽阔的悲喜》,林馥娜,阳光出版社,2016年12月,谢瑞,广东作协

96《最好的太阳》,琳子,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9月,彭明榜,河南作协

97《夜航者说》,凌翼,中国电影出版社,2017年12月,纵华跃,江西作协

98《归去来》,刘舰平,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4月,徐应才,湖南作协

99《风吹雨打的天堂》,刘乐牛,中国文联出版社,2016年9月,李民,宁夏作协

100《行吟者》,刘年,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7月,谈骁,湖南作协

101《沉默集》,刘向东,花山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郝建国、杨乐,河北作协

102《落雪有声》,刘燕,四川文艺出版社,2015年11月,李淑云,四川文艺出版社

103《一万或万一》,卢卫平,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年9月,朱兰、蔡曦,广东作协

104《留言簿》,卢卫平,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1月,沉河、胡璇,长江文艺出版社

105《礼——卢文丽诗选》,卢文丽,上海三联书店,2017年12月,陈马东方月,浙江作协、上海三联书店

106《抵达远古》,卢子璋,河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张继成,河南人民出版社

107《稻谷深沉》,鲁克,化学工业出版社,2017年12月,龚风光、温建斌,化学工业出版社

108《母语唤醒的词》,鲁若迪基,云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徐霞、苏映华,云南人民出版社

109《高处和低处》,陆辉艳,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7月,彭明榜,广西作协

110《思想起》,陆健,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王淑贵,湖南文艺出版社

111《时光层叠》,陆少平,北方文艺出版社,2015年12月,李庭军、张琳琳,黑龙江作协

112《从今往后》,路也,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2月,谈骁、胡璇,长江文艺出版社

113《牧歌:郎茂山野兽之夜》,罗珠,吉林出版集团股份有限公司,2017年1月,陈佩雄山,东作协

114《郎茂山观松楼诗存》,罗珠,济南出版社,2016年1月,戴梅海,济南出版社

115《无人区》,马行,漓江出版社,2016年11月,何伟、滚碧月,中国石化作协

116《牧樵集》,马玉隆,中国电影出版社,2016年10月,贾伟,山西作协

117《去山阿者歌》,马占祥,宁夏人民出版社,2015年11月,王艳,宁夏作协

118《诗无极》,孟醒石,漓江出版社,2014年9月,庞俭克、李敏,河北作协

119《华夏龙魂》,牧文作家出版社,2014年4月,罗静文,山东作协

120《果园来信》,聂广友,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11月,徐如麒,上海文艺出版社

121《聂勒的诗》,聂勒,云南民族出版社,2017年11月,岳灵玉,云南民族出版社

122《下午茶》,聂权,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金汤淏、奉学勤,四川文艺出版社

123《诗藏》,牛放,西藏人民出版社,2017年3月,王剑箫、姚永奇,西藏人民出版社

124《我把你的名字写在诗里》,牛庆国,甘肃文化出版社,2015年8月,管卫中、原彦平,甘肃文化出版社

125《北斗星下》,牛庆国,甘肃文化出版社,2016年12月,管卫中、张莎莎,甘肃文化出版社

126《中国笔记》,欧发伟,华语文学网,2014年1月,臧建民,广西作协

127《焦裕禄:把泪焦桐成雨》,欧阳华,河南人民出版社,2014年6月,蔡瑛,河南人民出版社

128《秋风破——杜甫踪迹史诗歌传记》,彭志强,人民日报出版社,2017年10月,陈红,人民日报出版社

129《2月30日的雨》,蒲俊杰,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1月,阮珍,重庆作协

130《原版成都》,其然,四川民族出版社,2017年12月,周文炯,四川民族出版社

131《跪你一千年:写给文成公主的99首情诗》,峭岩,线装书局,2016年5月,赵鹰、姚欣,线装书局

132《此世此刻》,秦巴子,太白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马凤霞、曹甜,太白文艺出版社

133《预审笔记》,青蓝格格,中国文史出版社,2017年1月,徐玉霞,内蒙古作协

134《空无的蜜》,泉子,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1月,沉河、胡璇,浙江作协

135《锋芒》,人狼格,云南人民出版社,2015年8月,李爽,云南作协

136《大野奔跑》,仁谦才华,敦煌文艺出版社,2017年10月,靳莉,甘肃作协

137《在人间》,荣斌,广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3月,曾蔚茹,广西作协

138《无题》,如斯,北岳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赵晓芳,山西作协

139《单个的水》,沙克,南海出版公司,2014年12月,张媛、余靖,南海出版公司

140《致敬红军——一个诗人的长征》,商泽军,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年12月,何正国,安徽少年儿童出版社

141《蓑羽鹤》,哨兵,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12月,曾玉立,中国青年出版社

142《西藏,西藏》,史映红,北岳文艺出版社,2016年2月,刘晓京,西藏作协

143《蜻蜓来访》,舒丹丹,花城出版社,2016年10月,王凯,花城出版社

144《不鸣居诗稿》,宋炳龙,云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11月陈艳芳云南人民出版社

145《聆听》,孙思,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5月,徐如麒,上海作协

146《圈地运动》,谭广超,作家出版社,2015年11月,李亚梓,吉林作协

147《樱花来信了》,谭旭东,漓江出版社,2017年7月,周群芳,漓江出版社

148《制秤者说》,汤养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6年12月,谈骁、胡璇,长江文艺出版社

149《去人间》,汤养宗,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8月,彭明榜,福建作协

150《岷峨诗侣·滕伟明卷》,滕伟明,巴蜀书社,2016年2月,周田青、黄云生、王雷、陈礼,巴蜀书社

151《潜行低吟》,田斌,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2017年10月,郭娟娟,合肥工业大学出版社

152《这是世界的哪里》,田暖,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10月,彭明榜,山东作协

153《蓝》,田沁梅,河南人民出版社,2017年7月,李勇,山西作协

154《雪人》,田湘,广西人民出版社,2016年8月,曾蔚茹,广西作协

155《花信芳菲》,甜甜,吉林大学出版社,2014年9月,代景丽,黑龙江作协

156《山冈诗稿》,王单单,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8月,彭明榜,云南作协

157《小品诗选集》,王殿芳,吉林人民出版社,2016年12月,关铁宁、张艳姝,吉林作协

158《马兰诗篇》,王方方,广西人民出版社,2015年8月,吴小龙、许晓琰,中央军委政治工作部宣传局

159《尘缘》,王学芯,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10月,郝鹏,江苏作协

160《我默念的幸福开成了莲》,王妍丁,春风文艺出版社,2017年10月,韩喆,春风文艺出版社

161《春风谣》,王志国,长江文艺出版社,2015年12月,沉河,四川作协

162《冈仁波齐》,王自亮,作家出版社,2016年11月,江小燕,浙江作协

163《长沙书》,魏斌,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9月,李阳,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

164《梦入长安》,吴嘉,太白文艺出版社,2016年5月,彭雯,太白文艺出版社

165《自然的诗》,武自然,作家出版社,2017年10月,向尚,作家出版社

166《白夜》,向未,湖南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龚湘海,湖南作协

167《我的孔子》,向以鲜,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4月,王晓、李宇,四川作协

168《且行》,肖寒,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7月,彭明榜,吉林作协

169《渤海故事集:小说诗诗集》,肖水,北岳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刘文飞,上海作协

170《潇潇的诗》,潇潇,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于奎潮、王娱瑶,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171《诗影老道外》,谢幕,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朱佳新,黑龙江人民出版社

172《中国梦》,辛铭,作家出版社,2017年9月,罗静文、张平,作家出版社

173《路石集·星汉卷》,星汉,中国书籍出版社,2015年12月,赵安民、吴华强,新疆作协

174《梅》,熊亮,团结出版社,2016年8月,宋怀芝,江西作协

175《秋枫故事》,熊小庆,白山出版社,2016年6月,林向阳,白山出版社

176《日历诗》,徐芳,上海文艺出版社,2014年11月,林潍克,上海作协

177《颂词》,徐源,贵州人民出版社,2014年9月,顾庆荣,贵州作协

178《三闲堂诗歌初集》,颜家安,海南出版社,2015年2月,杨国祥,海南出版社

179《汶川年代:生长在昆仑》,羊子,作家出版社,2017年12月,史佳丽、李亚梓,四川作协

180《静静巍峨》,羊子,四川民族出版社,2015年12月,周文炯,四川民族出版社

181《彼岸花》,杨嘉利,成都时代出版社,2017年9月,蒋雪梅,成都时代出版社

182《敬畏这方山水》,杨杰,贵州人民出版社,2017年10月,谢丹华、张秋菊,贵州作协

183《我选择哭泣和爱你》,杨庆祥,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赵雪芹,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84《朝圣敦煌》,杨田盛,甘肃文化出版社,2017年10月,李浩强,甘肃文化出版社

185《另外的人》,姚辉,上海文艺出版社,2016年10月,徐如麒,贵州作协

186《丝绸之路》,叶舟,人民文学出版社,2017年1月,脚印、付如初,人民文学出版社

187《岁月帖》,殷常青,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12月,沉河、谈骁,河北作协

188《摇摇晃晃的人间》,余秀华,湖南文艺出版社,2015年2月,陈新文、唐明,湖北作协

189《必要的天使》,臧棣,中国青年出版社,2015年8月,彭明榜,中国青年出版社

190《骑手和豆浆》,臧棣,作家出版社,2015年3月,李宏伟,作家出版社

191《天大的事春天再说》,查文瑾,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1月,何性松、胡璇,宁夏作协

192《大夏河畔》,扎西才让,作家出版社,2016年9月,田小爽、李亚梓,甘肃作协

193《发酵》,詹澈,光明日报出版社,2017年11月,谢香、郭玫君,光明日报出版社

194《最后的工厂》,张笃德,现代出版社,2016年5月,李鹏,辽宁作协

195《旷野》,张二棍,漓江出版社,2015年9月,周群芳,山西作协

196《史诗三部曲》,张况,花城出版社,2014年3月,李谓,花城出版社

197《静地集》,张联,宁夏人民出版社,2015年12月,姚小云,宁夏作协

198《与大江书》,张巧慧,文汇出版社,2017年12月,熊勇,浙江作协

199《那卡》,张远伦,中国青年出版社,2016年7月,彭明榜,重庆作协

200《深入》,张振民,山东友谊出版社,2015年1月,王健男,山东友谊出版社

201《高原上的野花》,张执浩,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7年12月,李黎,湖北作协

202《凹陷与耸立》,赵剑华,作家出版社,2016年11月,陈晓帆、陈华,内蒙古作协

203《豳州书》,赵凯云,西安出版社,2014年12月,张海存,西安出版社

204《疼痛》,赵丽宏,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年10月,包兰英,上海作协、人民文学出版社

205《接骨木》,赵晓梦,四川文艺出版社,2016年12月,周轶,四川文艺出版社

206《含弘集》,赵延彤,山东人民出版社,2017年12月,王勿匆,山东人民出版社

207《我飞越海洋》,震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11月,陈蕾,天津作协

208《万世沧海》,震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5年11月,陈蕾,天津作协

209《玫瑰庄园》,郑小琼,花城出版社,2016年12月,林贤治、曹玛丽,广东作协

210《那日 这时》,摭年,吉林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仲怀民,吉林大学出版社

211《太阳,月亮》,摭年,吉林大学出版社,2016年6月,代景丽,吉林大学出版社

212《带云跨越沧桑》,周承强,光明日报出版社,2017年8月,李倩,光明日报出版社

213《食钵与星宇》,周公度,太白文艺出版社,2017年6月,马凤霞、曹甜,太白文艺出版社

214《有温度的人》,周庆荣,四川文艺出版社,2017年5月,朱兰、蔡曦,四川文艺出版社

215《朗诵中国:朱海朗诵诗选》,朱海,红旗出版社,2014年10月,陈桔,红旗出版社

216《今夜醉一回》,朱鸿宾,北岳文艺出版社,2017年9月,赵婷,北岳文艺出版社

217《花城寄》,朱夏融,广东人民出版社,2017年11月,张贤明,广东人民出版社

218《升虚邑诗存续编》,朱秀海,中国青年出版社,2017年9月,曾玉立,中国青年出版社

219《邹惟山十四行诗选》,邹惟山,百花文艺出版社,2017年5月,于静筠,湖北作协



 

《四川文学》2018年第8期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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