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知音难觅,人生佛法难闻
——读呼岩鸾诗集《禅痕佛迹》之感想
包容冰
鲁迅云:“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当同怀视之。”茫茫人海,大千世界,人生匆匆,几十年光景眨眼即逝,与千千万万人擦肩而过,请问,谁是你的知己,谁又是你的知音呢?
而今,当到了知天命而知因果的年龄,感知岁月冷暖多变,世事苦空无常,也懂得了什么是因缘际会的自然法则。认识呼岩鸾先生是偶然也是必然的。常常在国内一些报刊读他的诗歌和评论文章,无不被先生博学多识、丰沛奇谲的艺术才华深深打动,心中暗暗滋生了求教拜访的念头。后来几经周折,终于打探到了先生的联系电话,原来他并不远在天边,就在咱们的甘肃兰州。拨通电话,呼岩鸾先生热情和蔼的语音,谦逊的交谈仿佛有一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他满口答应我的请求,要我寄给他一些诗稿去看看,适时写一篇评论什么的。于是我寄去了二十多首诗歌,不到一月,就收到了先生寄来的一万多字的长篇大论,感动得我阅读再三,细品慢嚼,心里确实温暖了好一段时光。从此,我们就有了长达近十年的书信、电话的深厚交往。呼岩鸾先生确实是我文学道路上难得的一位良师益友,诗歌知音。他在电话中多次鼓励我,指导我创作的方向、方法,肯定了我选择写作佛诗的道路,要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独辟蹊径,走出一条属于个人风格的诗歌大道来。
多年过去了,先生每读到我的诗作,就自发地写起评论,一篇接着一篇,最长的三万多字,最短的也不下五千字。当我每一次收到先生的手稿和信笺,如获至宝地去拜读,感激不已,非常钦佩他横溢的才华,被他严谨治学,一丝不苟、客观明朗、深沉旷达的奇思妙想所折服。我每每打电话致谢他,太辛苦您老人家了。先生热情地回复,辛苦啥,这是我愿意干的事儿,你的诗歌写得确实不错,应该好好推出……
真的,呼老为了给我的诗歌写好评论,在兰州图书馆,一些寺院等借阅、恭请了大量佛学经典和有关学术著作阅读,通读了好多佛典经论,有些佛经我都没有听过其经名。他写的每一篇评论,引经据典,深入浅出,将我的诗歌提到一定的高度品评,与古今中外的里尔克、杜甫,开得蒙、惠能、周梦蝶、孙静轩、王耀东、严辰、雷默等大诗人、名诗人比较,与常不轻菩萨、常精进菩萨、苍雪大师、明本大师等开悟的高僧比较。他站在佛经的高度,以经解诗,把诗歌与佛经衔接得天衣无缝、水乳交融,在创作出了更高更大更深邃的意境。同时,给我命名为中国著名佛教诗人的称谓,确实使我感到有些汗颜,惭愧。我去兰州、去深圳几次拜访他老人家,呼老像接待贵宾、亲人一样款待我,乃至请我们到兰州宁卧庄宾馆酒店宴饮。他虽然年近八旬,鹤发童颜,在深圳陪我去莲花山、大海边、万象城,弘法寺等多处地方游览观光,一路谈笑风生,精神矍铄。先生谈古论今,滔滔不绝,对古今中外的一切人事万象胸有成竹、脉络明晰,无所不谈;对中国当前诗坛现象也是心知肚明、了如指掌。他的文学评论涉及面很广,小说、散文、诗歌等都有广泛涉猎。全国各地求他写评、写序的人也不少,尤其给中国现当代著名作家、诗人如鲁迅、胡适、何其芳、梁平、谢克强、胡弦、阎安、刘川、荣荣、潘洗尘、王珂、许德明、杨志学、王明韵、霍俊明、冉晓光、马启代、唐茂成等百十位写过百十万字的评论,这在中国文坛实属少见。
结识呼岩鸾先生这样一位稀有难得的智者,真乃三生有幸,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收获和幸福。先生具备深厚的文化底蕴和人文素养,博览群书,熟读《圣经》、《古兰经》、各种佛经;熟读政治、经济、哲学,自然学、美学等中外古今文献。在上世纪十年动乱的文化大革命期间,他经受了种种运动的锤炼折磨,搞社教,下基层,乃至蹲牛棚,受改造,饱尝人间酸甜苦辣涩的味道,深深体验、感悟到了人生命运无常的变幻莫测、漂浮虚假如梦幻泡影。在他的记忆里,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演绎成色彩斑斓的文字,化现为一首首记录人生和历史波澜起伏的生命壮歌。
而今天,收到年事已高,却神清气爽,记忆超长、思维敏捷,谈吐儒雅、善良慈悲的呼岩鸾长者寄来的两沓厚厚的手稿《佛痕禅迹》,要我作序。捧着厚重的诗稿,犹如捧着一部沉重的佛经,我感到受宠若惊,简直不敢担当这一重任,有点儿心虚胆怯。在电子网络便利的“E时代”,诗人、作家的手稿显得弥足珍贵,更何况年近八旬老人的手稿、信札,都是稀罕之物了!先生在其后记中这样写道:“舍利先生给《佛痕禅迹》写序是最合适的人选了。一、他是虔诚的居士,他的家庭是一个充满佛声禅音的佛教家庭,他读经知佛法,又刻苦修行,团结岷县的居士善友们礼佛念佛作法事。佛家人乐意亲近佛诗而不排斥。二、集中的诗歌,都是舍利最先阅读又经他一手打字编辑在《岷州文学》发表的。他熟悉这些诗所由来的乡土人文背景;而且他读我的诗又读我的评论,是深知我对佛教的真实感情与态度的。三、舍利懂佛诗又懂佛法,他作为中国著名的佛教诗人,最能度量我的佛诗对佛理的证悟深度,探测我的佛诗在三界中救拔众生八苦的上升高度,感受我的佛诗给人激发的星点佛喜禅悦。”有了先生对我十分信任而温暖的寄语,我没有任何理由推卸和谦虚,这是一种高贵的责任和义务,犹如佛祖对我的信任和委托一般,我必须积极躬身承当!
静下心来,一首首、一页页悉心赏读呼岩鸾先生诗集《佛痕禅迹》的手稿,好像走进了他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他以慈悲为怀,方便为门,眼观大千世界,感想良多。在他的眼里,山川大地,花草树木、牛羊雄鹰,僧俗及一切众生都具有神性和佛性,都有生命的律动和心跳。这些世俗间的事物启发他,感染他,激励他,和它们有了心灵的默默沟通和神交。先生的足迹走遍大江南北,见多识广,尤其几次踏上岷州大地,看到岷山、洮河、叠藏河、牛蹄山、二郎山,狼渡滩;看到当归、黄芪、党参、洋芋,青稞、大豆、胡麻;看到农村夫妇、牧羊人、乞丐,老人小孩;看到铁尺梁、腊子口,三十里铺,县委大院的牡丹;看到上药草、中药草、小药草等等,无不感到稀奇而心生敬畏。佛的眼里,万事万物都是佛。他观察事物不用肉眼用佛眼,在《岷州老庙里》看见“蚂蚁在脚下搬运馍渣。/麻雀跳进庙门/喳喳诵经一步一磕头向佛前进。”“冬夜在岷州五台山的孤庙中/冰天雪地和春暖花开一起抱着一条棉被/共眠——/梵唱铺开了一条又广大又暖和的棉被//释迦牟尼披着梵唱一脚青草一脚红花登山/只要有他一个不麻醉就行”《梵唱》。诗人呼岩鸾的梵唱很具象,朴实却内涵深奥,他始终以觉醒的思维给沉睡的事物镶上眼睛,注入灵魂,叫他们活起来,动起来,有了鲜活的动作与灵性。在《石头》一诗里,有”一个从岷州过来的僧人在庙门外结跏趺坐/像一块弥山飞来落地的石头/没有给一只蚂蚁挡路/也没有一个贵人看他一眼/读出他满脸的癍癍点点/就是金刚经的六千多个字”。由此可见,诗人的眼里,岷州的僧人脸上的癍点不是缺点,而是《金刚经》的文字。
古老的岷州,几千年来经受无情岁月的搓摩,经受血雨腥风的洗礼,一场场灾难和战争演绎的故事,有谁能说出它的前因后果,谁去用诗性的语言和文字疗治它血痕累累的创伤,谁去永不放弃地默默关照,倾注温热的心血给它塑身贴金。岷州多佛寺,辉煌时期的100多座寺院遗迹尚存。西头灵鹫寺香火不绝,最具代表性,西天佛子后法王出生在岷州,得到明朝三代皇帝的赏识尊崇。灵鹫寺就是他当年弘法的大道场,曾经名扬天下。呼岩鸾先生走到了岷州梅川镇的灵鹫寺脚下,背靠山咀佛塔累了歇缓,诗意在自性里自然流露——
我像一匹中弹的老兽
背靠残破的摩尼佛塔斜躺着
看到北岸牛蹄山顶一个佛子
走出夕阳走进月亮坎坎坷坷下山
感到弹头在我血管里曲曲折折爬升
要到心脏里迎迓尊者
洮河只能隔断生死
就像那年一美丽女子跳进洪水不返
佛子向我伸出湿漉漉的手拉我站起
弹头已化作身中舍利就像一地月光晶亮
——(《2011年6月在岷县梅川镇田野》)
佛法是疗伤的最好良药。多年的痼疾抑或绝症,只要你相信,服上法药,什么病都能医治。先生曾受伤的“子弹”在身体里潜伏多年,到了岷州,“佛子向我伸出湿漉漉的手拉我站起/弹头已化作身中舍利就像一地月光晶亮”。西天佛子早已得道生西,他像世尊一样垂怜读经学佛的人,冥冥中给予加持。先生每天读经不辍,近年以佛经为要,顿悟超越三界六道的法门,感觉“子弹”变成“舍利”发光,思想变得更加明亮晶莹,突破生死轮回的险关,方可证得万法归宗的至高境界:
澳大利亚悉尼市通天塔
模样像藏传佛教转经筒
总设计师到中国拉萨绕转经筒转了一圈
转出了佛祖的灵感
我在大昭寺用手转转经筒
我在悉尼市用眼转转经筒
东半球绕转经筒转,西半球绕转经筒转
转经筒——地球的金刚不坏之轴
唵嘛呢叭咪吽,唵嘛呢叭咪吽……
不分肤色众生,人人念咒念经念佛,同音同声
青藏高原的山飘飘欲飞
太平洋的浪飘飘欲飞
人类飘飘欲飞
向同一方向
——(《转经筒》)
可见,呼岩鸾先生的《转经筒》一诗,表达了诗人读经悟佛深刻领会了佛的奥旨,非上上根人能达到的境界。“ 不分肤色众生,人人念经念咒念佛,同音同声//青藏高原的山飘飘欲飞/太平洋的浪飘飘欲飞/人类飘飘欲飞/向同一方向”。这“同一方向”,就是万法归宗的西方极乐净土。十方法界一切众生,无论你信仰何种宗教,最终都要去无量光、无量寿的地方。那是十方世界所有天堂、佛国优点的集大成者,无与伦比。你去与不去,信与不信,只是机缘、时间迟与早的问题。佛说,“万法因缘生,万法因缘灭。”呼岩鸾此生和佛法相遇,因缘成熟,可谓成佛的机会到了;我和呼岩鸾今世相遇,诗缘成熟,给我指明了佛诗创作的航向。至今,通读我的诗,理解我的诗,推举我的诗,喜欢我的诗,关注我的诗,唯有呼岩鸾先生达到极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在慢慢诗路上,有呼岩鸾先生的不断鼎力提携、护佑,我真的已经满满地知足了。
我的岷州连年发生特大自然灾害,2012年“5·10”山洪泥石流爆发,2013年“7·22”6.6级特大地震,损失惨重。远在深圳的呼岩鸾痛心疾首,打电话询问,看电视天天关注灾情。就像一尊佛时时刻刻思念着众生一样,希冀死者进入乐土,生者走出悲伤的阴影,走进希望和温暖的未来。“岷县车路村路边野百合花的影子/倒在清风里/清风的影子倒在太阳光里/太阳光的影子倒在小女孩身上/小女孩的影子倒在我怀里/由我抱着,在2013年7月22日前/离开车路村到了很远的地方”(《车路村的小女孩》)。“地震震倒了茶碗子/一个村子倒了//不倒的/是庄窠前念经老人栽的老柳树/一群群红嘴鸦悲悲切切/绕树一圈圈飞/不忍落下//不倒的是罐罐茶的茶烟/开成了山坡上的打碗碗花”(《不倒的那些……》)。这些看似平淡朴实的诗句,却蕴含着一个诗人大悲痛、大悲悯的上帝般的救赎情怀。这就是诗的情感的内敛和张力,不露声色,不喊口号,达到了润物细无声的艺术效果。呼岩鸾先生每天读《心经》、读《无量寿经》、读《坛经》,读着读着就读失了自己,仿佛自己成了261朵雪,落在《心经》最后一个字的后面,融化了。“走呀走呀走过所有道路/大家一起到彼岸觉悟,光荣啊/!我看到一朵雪和天一样大和地一样大。”那时他又“看到《无量寿经》里的两座雪山。”(《第261朵雪——《心经》诗意》)。诗人的心路历程显而易见,他的前程非常明妙光亮,人生彼岸将在《无量寿经》的雪山上,成为一朵纯洁的雪莲。
呼岩鸾先生每天读经看书,写诗又写评论,多年如此。据说2015年写诗100多首,写评论50多篇20多万字,真的令人惊叹。这一部《佛痕禅迹》,用先生的话说,“因为写佛诗评论而常读佛经,我好像能时时耳闻佛菩萨们吟诵教诲声,我也写起了佛诗,花大力气想把现代生活实相(尤其是西北众生在颠簸跌宕中对佛家三宝的皈依),圆融无碍地契合于佛法禅义,把佛祖禅宗在禅净合一的国土上走过的脚印拓印出来。”是的,文学的最大使命和意义是教化世人,启迪心灵,破迷开悟,尤其诗歌更不例外。呼岩鸾通过读佛经,习佛法,“好像能时时耳闻佛菩萨们吟诵教诲声,我也写起了佛诗”。他的佛诗,诗中有禅,禅中有诗,具有良好的教化作用,只要有佛学基础的读者,就能领会其润物细无声的意义和宗旨。在此,令我更为高兴的是先生闻到佛法,千载难逢,而且悟性超长,深入《无量寿经》懂得了阿弥陀佛不可思议的功德本能,找到了人生皈依的方向和光明的大前途,确实功莫大焉,洪福齐天呐!世味哪有法味浓啊!一切功名利禄都是虚妄的梦幻泡影,先生尝到了佛法的美味,尝到了阿弥陀佛一句圣号的绝佳法味,不可说、不可说呐!先生在诗集的后记中说:“我还要把佛祖对世界的看法,把佛弟子们一步一声阿弥陀佛的脚步,写成佛诗禅诗。写一首佛诗,就是种一亩福田。对器世界的成住坏空,我无喜无惧;唯乘十波罗蜜到达涅槃寂静超越生死流转。”可见,诗人救度众生、广种福田的雄心壮志。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一位白发苍苍的诗人站在《岷山观空》,一首佛诗就是一亩福田:
我进腊子口这座空门登上岷山铁尺梁
看看什么是空
白云悠悠,一个天下面
山川纵横,一个地上面
不见一个人一只畜牲
只剩下三十里铺狼渡滩两个地名
我细数260个字随轻风柔水化空而去
我自己也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化空而去
伟大的空王把真空腾空腾得更空
究竟准备存放什么珍宝?
佛祖是伟大的空王,说空不空,不空而空。极乐世界不是虚幻的神话传说,不是迷信,确确实实存在,只要你去悉心读了《弥陀经》|《无量寿经》就会真正明白一切。伟大导师释迦牟尼佛四十九年苦口婆心,说法无数,最终给众生指了一条金光大道,导归极乐,那里光寿无量,百宝镶嵌,美妙一言难尽。佛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呼岩鸾读经读懂了佛的话,悟出了佛经真理的奥妙:“我细数260个字随轻风柔水化空而去/我自己也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化空而去”(《《岷山观空》)。这是一个觉悟了的诗人的心声和方向,光明敞亮,妙不可言,我不能不极度地欢喜赞叹。
呼岩鸾先生的诗,空中有实,实中有空,佛禅合一,意味无穷,我肤浅的解读不够深入,限于篇幅,只能表达一点粗浅的理解和领悟。诗集中近200首诗富有更多的法味禅趣,只有留给有幸、有缘的人去细细品味、慢慢咀嚼。这一世我和先生相遇相知,在伟大佛祖的感召下走在了一起,走在了超凡入圣的光明大道上,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不可逆转——
阿弥陀佛在极乐净土等待觉醒回头的游子!
2016.8.28·岷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