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诗歌的佛教语言
呼岩鸾
十一 广长舌
舌是发声说话器官之一,佛祖在《楞伽经·集一切法品》品中说:语言“依头胸喉鼻唇颚齿舌和合而起”,人无舌不能言,佛亦是。佛相庄严美妙,《大智度论》卷四,谓佛祖有“三十二大人相”与微细特征“八十种好”,合称“相好”;佛祖第二十七相是“大舌相”,即广长舌相。《大槃若经》卷三百八十一指第七十一好是“声音不高不低,应众生心意,和悦与言”,此是舌功德。佛经具体说到佛的舌头是“广长舌”,喻佛善说法,佛法无边,无时不至,无地不至,无人不至。《无量寿经·十方赞佛》:“东方恒河沙数世界,一一界中如恒沙佛,各出广长舌相,放无量光,说诚实言,称赞无量寿佛不可思议功德”。《阿弥陀经》:“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遍覆三千大千世界,说诚实语”。诸佛即是东南西北上下六方恒沙数佛。
舍利学佛勇猛精进,像常精进菩萨一样“得千二百耳功德,以是清净耳,闻三千大千世界”(《法华经·法师功德品》),不但听到了佛的咳嗽,也听到佛的话,又以八百眼功德,看到了佛舌的实相。他在《阿弥陀经》中,听到了“诸佛各于其国出广长舌”说佛法给众生听,要相信佛的不可思议功德,必在难中得到保护(《晚课》)。舍利在2013年7月岷县地震中: “双手合十,念诵阿弥陀佛/祈愿佛陀十万里的广长舌/一口舐起天下受难的众生/在他的净土上化生莲花”(《地震启示录》)。佛的广长舌的实相,在诗人的真实想象中变化成具象的神通,受难者得救于美妙神化意象。舍利在夜晚的一半等候着佛,“夜晚,这个接纳万物的法器/伸出十万里广长舌/舔舐着世界流血的伤口”(《夜晚的另一半》)。“法器”在此诗中不是指佛教,或道教举行法事仪式所用铙钹、木鱼、磬鼓等器物;而是《释氏要览》卷下所指“聚三德名法器”,三德者,性柔、求法、聪慧,佛的品性也。佛三德法器的广长舌舒卷自如,舍利把佛安慰黑夜里忧伤困苦者的福音,又转化成直接救护众生的神通,形象得惊心动魄。舍利还把佛的广长舌的法力吸收于自己的舌根,“得千二百舌功德”,在尝遍人间生活诸味后,自性自度,品出了佛的法味而葆六根不受杂味熏染(《酸》、《甜》、《苦》、《辣》、《涩》)。
舍利听见了听懂了佛的广长舌上的诚实语而效法追随,把自己的诗歌变成了诸佛的广长舌,不屑于做唯物质主义权势者的喉舌。《楞严经》卷五记药王、药上二法王子“口中尝娑婆世界草、木、金、石”, “悉知苦、酸、咸、淡、甘、辛等味”, “因味觉明”。在岷县种过草药的梅川居士诗人舍利,也已走过了药王,药上二法王子所走过的佛路,已很难辨识任何喉舌的正言邪言正味邪味了。
十二 睡眠。
佛经所指睡眠,是佛教专有词语,非指人躺倒闭目休息,大脑皮质停止运作的生理现象 。在佛教中 ,“睡眠”是有部不定法之一,法相宗四不定之一,指人的心(精神)处于昏聩迷乱不由自主的状态。《大乘五蕴论》解释: “云何睡眠,谓不自在转,昧略为性。不自在者,谓令心等不自在转,是痴之分;又此自性不自在故,令心,心法极成昧略。此善不善及无记性,能与过失所依为业”。《楞严经》卷三:“有人劳倦则眠,熟睡便寤。览尘斯忆,失忆为忘,是其颠倒生、住、异、灭”;是经卷七又说“人心昏未能诵忆”陀罗尼神咒,可书之随带身上。《解深密经·分别瑜伽品》: “所有昏沉,睡眠正善除遣,齐是名得奢摩他道圆满清净”;是经《地波罗蜜多品》:“由般若故示害随眠”。《楞伽经·集一切法品》:“当离愦闹、昏滞、睡眠,初中后夜勤加修习,远离曾闻外道邪论及三乘法,通达自心分别之相”。佛祖呵责学佛睡眠者,《楞严经》卷五记阿那律陀大阿罗汉自白:“我初出家常乐睡眠,如来诃我畜牲类”;他闻责语“啼泣自责,七日不眠,失其双目”,而世尊“示我乐见照明金刚三昧,我不因眼,观见十方,精真洞然,如观掌果,如来印我成阿罗汉”。
舍利既有表现生理性睡眠的诗歌,很抒情很有人性,也有表现佛理性睡眠的诗歌,很神秘很有佛理。他的心由于强大物欲的干扰,有时不免进入“睡眠”情态“不自在转”,产生痴昧过失。2010年4月12日,舍利得到了一个大觉悟,写出《睡》:“财色名食睡/地狱五条根”,把心迷睡眠与诸种物欲并列,同为堕落五因。2011年7月11日,悟道更上一层,我悟我觉更明,循心识寻找心迷原因,写出《我为什么老爱打盹》, 看见前途有诸佛众圣在,豁然开朗,“早已睡醒,望穿伸向远方的路——/一座圣贤品茗的凉亭,仿佛古刹/香烟袅袅升起”;圣贤凉亭论法,使舍利对心灵睡眠的危害认识更深,于2012年4月9日9写出《宁可,也不》,“财色名食睡 /更像一巴刮骨的钢刀 /把肥硕的江山/刮成一颗枯草/在大风中飘摇,消失”,把五害之危,由个人扩展到民族国家层面;睡狮不作狮子吼。
舍利以上三诗,是佛理性睡眠三部曲,敲打胸膛促使人心日夜清醒居安思危。三诗出自舍利之心,舍利的心是清醒的,舍利诗歌的心是清醒的。黑夜皆眠佛独醒。舍利心经尘沙百磨,已有佛住,自不会沉迷了。
十三 蜎飞蠕动
蜎飞蠕动是佛经的一种意象。蜎,古指蚊子幼虫孑孓;蠕,蛔虫、绦虫一类的蠕形动物,身体弯曲起伏缓慢爬行名蠕动。佛经“蜎飞蠕动”意象扩展及鸟兽虫鱼,有两种作用。一是弘扬佛教有情众生平等的理念,宣传保护动物。古代僧尼有夏安居制度。夏季三个月内僧尼须在寺内坐禅修学,不外出,足不踏伤此季滋生之地上草木小虫。二是以此意象为喻论述某一佛理。《无量寿经·大士神光》:“彼佛国中诸菩萨众,悉皆洞视,彻听八方、上下、去来、现在之事。诸天人民,以及蜎飞蠕动之类,心意善恶,口说欲言,何时度脱,得道往生,皆预知之”。佛有佛眼,蜎飞蠕动之类至小至贱,其命运亦能被佛看见;是经《浊世恶苦》:“世间有此目前现事。寿终之后,入其幽冥转生其身,改形易道,故有泥犁、禽兽、蜎飞蠕动之属”,六道轮回昭然,蜎飞蠕动飞爬小虫亦在其中;是经《礼佛观光》:“诸天人民,以至蜎飞蠕动,睹斯光者,所有疾苦,莫不休止,一切忧恼,莫不解脱”,佛光照耀有情,蜎飞蠕动也进入福田;是经《慈氏述见》:“复有众鸟,住虚空界,出种种音,皆是化作”,梵音亦在鸟鸣中。《楞严经》卷二:“更观云腾鸟飞、风动尘起、树木、山川、草芥人畜,咸物非汝”,不能为物所转,而能转物,自明自性,“如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是经卷九:“观见蚊虻,犹如赤子。心生怜怜愍,不觉流泪。此名功用,抑摧过越。悟则无咎,非为圣证”,对禅那现境从蚊蚋而出,作赤子想,须返正解;是经卷十:“悟乌生乌。乌从来乌,鹄从来白;人天本竖,畜牲本横;白非洗成,黑非染造,从万劫起无复改移”,修行应凝明正心, 精研穷生类本,避免亡正遍知,堕落外道,惑菩提性。佛祖在《楞严经·集一切法品》中以蝇蚁等虫说法:“非由言说而有诸法,此世界中蝇蚁等虫,虽无言说成自事故”,诸法自在,非由言说来;佛土瞪视,或现异相都能显法。佛经中还多有龟蛇鹿兔牛羊马驴鱼虎狮象之动物,皆为说法的喻体。
舍利佛诗中的虫鸟畜类,都是以蜎飞蠕动意象为本,依类发挥衍展为譬,由譬叙事说法。舍利以此意象弘扬杀生戒食肉戒,“夜深人静,胃囊里挨饿的蛔虫/与我对话:知道你是学佛之人/可我也是生命呐/你不吃肉把我也活活饿死/饿死我,你也同样是杀生啊”。万物有灵,人有原罪,舍利知过,以念佛功德,助冤亲债主归西成佛(《回首:苍茫岁月》)。舍利读经,爱佛经上的一个个文字,望树丛也爱佛所爱的一只只麻雀;他数经文文字百千万亿,他数树上地下麻雀共有二十七只。舍利设喻反讽,劝戒自己绝不杀生吃肉,“兄弟们呐,你们不爱吃蛆虫/如同我不再吃肉一样”(《像一只孤独的麻雀独自出没》)。诗人和麻雀共进晚餐,诗人吃洋芋白菜挂面,麻雀吃馍馍碎屑。食后,诗人“钙质的骨头传播圣贤的思想”,麻雀快乐“归巢联欢”,二十八个有情各得其所(《二十七只麻雀和一个诗人的晚餐》)。群鸟聚会,舍利仿佛也是一只鸟,参加了鸟会,在鸟鸣中听见了法音(《鸟会》)。舍利在地震噩梦中,梦见“那么多无以计数的鸡鸭鱼虾/那么多猪狗牛羊飞禽走兽/喊着我的名姓,打着求救的手势,那么多无间地狱里受难的人/喊着我的名姓”,难中的有情众生认出了眼前的菩萨向他求救,梅川居士在《无量寿经》、《地藏菩萨本愿经》中找到了救助的方法与力量(《地震启示录》)。对平日时时捣乱的苍蝇,舍利向无争道人佛祖学习,以忍辱波罗蜜的法门平静对待(《骚扰的苍蝇》)。春天来了,舍利向蜜蜂、蝴蝶、甚至更多的蛆虫亮明心迹,“劳动是我们的共同志愿”,春天是劳动者的佛国佛土(《春天的呐喊》)。舍利“内心装满真理和黄金”,给蛆虫、蜈蚣、蚂蚁、毛毛虫、蝴蝶、青蛙等类“蜎飞蠕动”说法,不管听不听,虽处异类中“孤独无助”,却以“我就是我的知己”自足自成自得(《放低声音》)。舍利在故乡鸟儿红嘴鸦的鸣叫声里重述家族苦难,给西天净土之路铺上一块块石头(《红嘴鸦鸣叫的故乡》)。《红嘴鸦》是一首天人哀鸣曲,遍布远离当代盛世的琐屑意象:黄土地的鸟儿红嘴鸦,一个忘不了童年饥饿记忆的诗人,老农民们,苦苦菜,当归,蛆虫,啄木鸟,乌鸦,麻雀,麦草人,农药,塑料,鸟类欢唱绝版,天地疮痍处处——天人不能相融的尘世等待佛法清扫。
有情众生有佛性,阿阐提人可成佛。舍利“触类是道”,他的“蜎飞蠕动”类诗歌,所传达的佛法朴素,实在,贴近生活;极近佛经“蜎飞蠕动”法,易被在尘土中日日和蜎飞蠕动相处相随的人们领会接受。
十四 刀口蜜。
刀口蜜是佛经著名譬喻,喻取不义之财不正之色,如舔刀刃之蜜;蜜薄稀微,刃能割舌伤身。《四十二章经·财色招苦》全文:“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舔之,则有割舌之患。”而今末法时代,刀刀刃刃涂蜜,“小儿”、“老儿”遍地招摇,张嘴吐舌向刀刃求财取色,疯狂得意于官场市场国中。西哲蒲鲁东有言:“财富即罪恶”,其言可信。权贵富商一切不义之财,皆是刀刃上以蜜形之的贼赃。《四十一章经·生即有灭》:“人命在呼吸间”,人生在世得道为要,应有是经《达世之幻》之正见:“视金五之宝,如瓦砾”应有是经《意马莫纵》之正知:“慎无与色会,色会即祸生”;应听从是经《教诲无差》教诲,视佛经为真蜜福蜜:“学佛道者,佛所言说,皆应信顺。譬如食蜜,中边皆甜,吾经亦尔”,是经四十一章全是佛言。《佛说九色鹿经》以本生故事,亮出了一个为了刀口蜜而出卖恩人九色鹿的小人“溺人”提婆达多,作为警戒世人的反面典型。九色鹿就是佛祖。
舍利痛感世人不能拒绝刀口上财色之蜜的诱惑,甘愿舔之而受巨害,作诗《灾难的训示》痛陈利害:“活着的时候,贪欲/隐蔽你的肉眼/玩乐消耗了你美好的时光/为了刀口的一滴蜜,忘记什么是苦难/为了刀口的一滴蜜,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圣哲远去,法典千年不朽/ 在世间代代流传/谁深入典籍超拔的理性里/叩响天堂的门环”。他作诗《财》,指出“人无横财不富”的邪见,使世人“坏在钱的手里”。他作诗《这个世上,什么人最穷》,给出答案,最穷的人是“一辈子找不到生死的出口/沉溺在知见的深渊里”的“最富的人”;而真正最富的人,是和诸佛菩萨说法论道的人,他们的精神宝库里收存天下所有的真财真宝,供给众生利乐。他作诗《色》,直指“色是刮骨的钢刀/这把钢刀锋利无比”,刮古今所有贪色之人的骨头,把他们刮成一具具骷髅“横陈荒郊野外”。舍利向“不向财帛低头”的真佛学习,向“正观敌色”的真菩萨学习,对财色保持正心正念。舍利有时也在刀刃上舔蜜,但不是求财求色,而是以忍辱波罗蜜加持后,面对“谈佛色变”的财色俗众,“在刀刃上舔蜜歌唱”,弘扬六度大道,展示此岸黑暗,彼岸光明,鼓舞众生揭谛揭谛(《读<</span>西藏生死之书>》)。
舍利法食法乳,守护如来家业。天下好话在佛经,天下好诗佛祖情。舍利诗歌绝无财色之秽,是诗思诗艺纯净美妙犹如佛经真蜜的诗歌。或有惠风徐起,德音温雅,聚集飘花,悦乐人心;或作狮吼,降伏外学,摧灭魔怨,坚固人心。总之,舍利诗歌是修治菩提,安处道场,履行如来所行之迹形之于文字,以法供养于诸佛,以法施开启世人慧门,灵犀贯通佛心的当代佛诗。
十五 魔
魔、魔鬼在各种宗教里有广泛的含义与众多名目。魔在佛经中有三种类型。一、管理地狱的魔王和鬼王。最高阎罗王,下有十殿阎王、三十四鬼王、百千小鬼王;“司典生死罪福之业”,“追摄罪人,捶拷治罚,讯断善恶”(慧琳《一切经音义》卷五)。二、六道轮回中的饿鬼。《地藏菩萨本愿经》是东方《神曲》,记阎魔王率鬼王在无间地狱、阿鼻地狱等大小无数地狱惩罚饿鬼在内的前世罪人,劝诫世人向佛道作善业求福报。三、捣乱身心,破坏好事,障碍善法之魔。魔波旬为魔王,其眷属为魔众。魔波旬率魔众到人间破坏佛道,令人退善根,不离欲界。佛经指魔是指魔波旬。《摩诃止观》卷下把偏离佛教、阻碍佛道的思想行为称作魔事。《楞严经》卷八指出人间有“非破律义,犯菩萨戒,毁佛涅槃,诸余杂业历劫燃然,受诸鬼形”的十鬼,还有“不依正觉修三摩地,别修妄念”的“十种仙”。十鬼化成十魔,现出十种魔行。是经卷五记阿罗汉富楼那弥多罗尼“以法音降伏魔怨”;阿罗汉优波离“亲见如来降伏诸魔”。马鸣《佛所行赞·破魔品》披露魔波旬“或一身多头,或面各一目”的十种魔形。
舍利守护佛道,视魔为仇;遇魔不怖,有退魔之法。有诗为证。“在佛眼里,我也是一尊佛/在魔鬼眼里/我却是一个十足的魔鬼”(《凝视一座山》);人有佛性,亦有魔性。佛看见舍利的佛性,认为他是一尊佛。魔鬼看见了舍利的魔性,认为它是一个魔鬼。舍利的自觉自悟到自己的魔性并自觉调伏,当成之佛变已成之佛。舍利说魔鬼吃肉的故事,要吃“装了一肚子佛经”的唐僧的肉,也要吃“每天读经念佛”的居士舍利的肉;舍利据佛法怒斥众鬼,一鬼要到佛祖处告状,必败诉无疑。舍利“我信佛,我学佛,我成佛”,决心如金刚不坏,而魔鬼化成酒肉色三妖“一再诱惑”受戒之人破戒,被他“统统拒之门外”(《进入九月》)。魔鬼化成山洪泥石流到岷县施虐,舍利写诗讨伐,“魔王啊,你应该心满意足了/我的祥和宁静的家园成了地狱”(《纳纳沟的沉思》);“家园被洪魔践踏成/惨不忍睹的废墟/泥沙下掩埋的冤魂/去鬼门关报道”(《红崖村的自述》)。宗教都视自然灾害为魔鬼,舍利数首灾害诗歌,揭发魔鬼罪行,细察魔之由来,提供破魔之策。舍利遭逢2013年7月22日岷县地震,得《无量寿经》开悟,作诗《地震启示录》,佛法由佛心入人心又入天入地,舍利的佛愿就是人民的心愿,“我不愿接受阎王的审判/犹如我不愿走进地狱一样”;依佛抗魔,割断前世的业因,也割断今世的业因,争取来世的善果。舍利身立废墟,心在佛地,对人间乐观其成。佛经中多有“六种震动”语句。“六种震动”不是地质学上的地震,此语句特指佛法对于学佛人六根的震撼,一派祥瑞气象,如《无量寿经·闻经获益》所描述:“尔时三千大千世界六种震动,并现种种希有神变,放大光明,善照十方。复有诸天,于虚空中,作妙音乐,生随喜声。及至色界诸天悉皆得闻,叹未曾有,大量妙花纷纷而降”。《金光明经·四天王品》记录了一次真正的地质性地震:“彗星现怪,流行崩落,五星诸宿违失常度,两星并现,日月薄蚀,白黑恶虹数数出现,大地震动,发大声音,暴风恶雨,无日不有,谷米勇贵,饥馑冻饿,多有地方怨贼侵掠其国,人民多受苦恼,其地有可爱之处”。舍利详解心领遥想“六种震动”瑞相,他的地震诗则弥漫佛经地震语言的沉郁气氛。各种宗教也把坏人坏事当做魔鬼魔行,舍利痛恨“酒肉之友”超出魔鬼,酒肉朋友是身边的魔鬼小人女子,他发愤激语:“宁可给魔鬼讲经说法/也不给小人和女子出谋定计”(《宁可,也不》)。舍利识破“大地上隐藏魔鬼散落的黄金”是“毒药和着蜜汁/散发着罂粟迷人的香气”的诱饵,绝不会上当受骗。地狱里惩治罪人的诸鬼王也有悲悯心,“鬼王捡起《地藏经》半粒因子/泪流满面”(《觉行物慈航》)。舍利心存《地藏经》的全部因子,他的悲悯施向不知何生何死的尘世全体众生。
我记起1960年代初,毛泽东主席指示诗人何其芳主编《不怕鬼的故事》。当时所指的鬼是苏联修正主义与美帝国主义及国内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毛泽东青年时代就厌恶与反对“邪恶魔鬼公然成为人间领袖”,万国“全然拜魔盗为导师”(《心之力》)。我们尊敬不怕鬼的人。舍利诗中的鬼,在人心内也在人心外。心地上的鬼无数,秽土上的鬼无数,红尘权财色三个幽灵在中国游荡。真正的佛门中人信佛不信神不怕鬼,不迷信不求神问卦。释迦牟尼是伟大的思想家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我们向释迦牟尼献上当代人的花篮,诺贝尔奖只不过是这只花篮上的一朵小花。舍利诗歌是当代不怕鬼的故事,也有《梁皇忏法》的慈悲道场意义。从三教同源的源流来说,也是类同于道教《文昌帝君阴骘文》的行善积德的劝世文,并充满儒家的孔孟之道。
舍利诗歌使用的佛经语言(佛义佛法主体语词、词组、短句;意象性、譬喻性、叙事性、抒情性语词、词组、短句),除以上十五种两两对照相加解析外,经常使用随手举出的尚有:有关教派名称、诸佛、菩萨。鬼神、诸天名、佛教人物名、经典书文名、佛教山河、古迹、寺院名(不见)、四谛、八苦、业、惑、烦恼、三毒、禅、禅定、结跏趺坐、涅槃、解脱、超拔、神通、净土、加持、四大、六根、六大、大乘、道、火宅、五蕴、中阴、轮回、缘起、报应、名色、因果、波罗蜜、六度、真如、法性、佛性、方便、般若、智慧、律、戒、种子、习气、意识、三界、法、有为、无为、贪、嗔、痴、慢、疑、散乱、失念、邪见、正见、正知、住、异、灭、三时、末法时、慈航、慈悲、立、破、拈花微笑、菩提、外道、晨钟暮鼓、善友莲友、高僧大德、圣哲凡人、酒戒肉戒杀生戒、难值、难闻、圆寂、陀罗尼咒、袈裟、舍利、净土、微尘、忍辱、金刚、肉身凡体、生死事大、福田、资粮、经幡、莲台、莲花、法船、调伏、佛子、随喜……舍利诗歌的佛经语言,准确的说应是佛教语言,其数量之多,不能一一例举,用佛经语言说,就是“不可说,不可说”,其应用之妙,也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了。有的诗篇,直引经文,如《夜读<金刚经>》引经文三句;《那天走了一趟仁寿山》引《金刚经》大段经文。正是大量的佛经语言,托举起舍利诗歌博大精深的佛教思想,也绽放出舍利诗歌绚丽多彩的宗教性神秘幽冥审美情趣。如果舍利诗歌没有这些适量合宜的佛经语言就不能称其为佛教诗歌了。从使用佛经语言数量之多密度之高,表达佛教思想程度之深要义之实来说,长诗《读<</span>西藏生死之书>》与《觉行慈航》可称为佛诗经典之作。在中国,真正读懂《西藏生死之书》的人不多,舍利是其中一位;但用现代汉语自由诗来成功表达佛教生死观的诗人,只有舍利一位。在中国,真正遵奉佛律佛戒老实修行的人不多,舍利是其中的一位;但用现代汉语自由诗来亲历表达修行的大挣扎大勇猛大悲喜的诗人,只有舍利一位。舍利佛教诗歌给中国现代诗歌,弥补了一个不可或缺的侧面,增加了一份不可或缺的重量。
舍利对佛经语言的使用,并不是生搬硬套,机械拆迁镶嵌;而是以鲜活生动贴靠尘世的现代汉语为土壤,依照佛经语言性质,选择合宜地块移栽,使古老语言生长成新诗语。犹如佛教初来东土,译经家把梵文、巴利文与诸种西域胡语的佛经,翻译成古汉语文言文佛经;作为汉传佛教佛经;其中很多佛教语言又返回汉语新语词使用至今。众生语成佛经语,佛经语成舍利诗语,诗语再成众生语——佛永不沉默。
舍利使用佛经语言的方式有五种。一是直接引用,如“空”、“空门”、“心”等等,直接点在诗歌的穴位上,激发全篇脉络贯通,诗中佛境生成;二是变化使用,如古奥的文言“謦欬”,化作通俗的今语咳嗽,迎佛回归今世众生的生活。“蜎飞蠕动”化作蛔虫、蛆虫、苍蝇、蚂蚱及飞禽走兽,完全呈现当今秽土杂染万象。又出乎想像把寺庙变化成人身“活动板房”,乖戾逼真,足现佛力神通;三是引伸原词本意,推衍情景说事论理,往往生出绝妙机锋语。说酒戒,把《梵网经》之饮酒“犯轻垢罪”,铺排成“酒把我捉弄成疯子傻子”;说食肉戒,把《楞严经·断食肉品》“不应食一切肉”的十一种理由,归结为一句“在肉山前止步,我不再吃你”。四是祛魅,把佛界语境转化为尘世语境,祗树给孤独园变成了小学校,竹林精舍变成了农舍,灵鹫山变成了岷山、金童山;五是神化,把人间语境转化为佛国语境,《西天佛子源流录》的佛光把一个普通家室,照耀成菩萨聚集的圣殿。老农人种当归秧子的山坡,已是菩萨修行的三摩地。语境转换中佛经语言跃动于中。
舍利活学活用佛经语言,是对现代汉语诗歌语言的创新,古老的佛语开出新花,现代佛诗已扎根于诗歌百花园。
基督教诗人里尔克感到:“我们用语言指示/使自己逐渐通晓这人世/也许是他最薄弱、最危险的部分”。对里尔克的基督教语言来说,人世最薄弱最危险的部分是撒旦、敌基督与法利赛人;对舍利的佛教语言来说,人世最薄弱最危险的部分是魔波旬、提波达多与九十六种外道。但他们的胜利是相同的,都以自己的语言作为战马、盾牌、长剑克敌制胜,保卫自己心中的人世。语言的胜利就是诗歌的胜利,诗歌的胜利就是思想与艺术的胜利,而不论人世可能摇摇欲坠。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舍利在当代基本上独自创造了诗歌的佛教语言。这个任务,几乎和佛经结集、佛经汉译一样重要——对汉语诗歌的一个新品种来说。舍利诗歌语言体系中佛教语言的构成,包括汉译三藏经律论全部佛典,以大乘佛经语言为主,也集束佛律佛论及部派佛教时期佛经《佛所行赞》、《本生经》、《譬喻经》的语言成分,还吸收了大量普及佛教教义的善书如《了凡四训》的语言因子;整体结构庞大严整,当然也有若干隙缝需要弥合修饰。在当代汉语精粹流失的状况下,舍利诗歌提炼的佛教语是弥足珍贵的。
舍利用佛经语言写出如此卓越的佛教诗歌的原因,是由于自身有着思想和艺术要件的完整组合。
舍利是有“三德”法器的人,利根而顿悟,此为佛法之必备。舍利凭持法器,观想十二因缘,又经历觉悟次第“七觉支”。于是他听懂了佛在佛经中说的话,佛随而也能听懂他在尘世说的话,他流利通畅地和佛说话沟通了。在真实亲切的“如是我闻”中,普通众生也听懂了佛和舍利的对话。为了把他和佛的话用诗歌结集,舍利向佛学作诗方法。本着“以法为师,以诗传法”;“写诗是手段/学佛才是目的”的根本原则,舍利作诗在语言上戒绝“好于杂句文饰之事”,在思想上做到“不畏深义,如实能入”(《维摩诘经·嘱累品》)。如此,舍利诗歌方能“以法教化大众,见贤军与五阴魔、烦恼魔、死魔共战有大功勋,灭三毒,出三界,破魔网”(《法华经·安乐行品》);方能使众生对普世真理的发现者传播者伟大的佛祖如是三白“我等当信受佛语”,作为对佛祖三次要求众生“汝等当信解如来诚谛语”的承诺(《法华经·如来寿量品》)。语言的艺术力量和思想的力量相等。
中国佛教文学蔚为大观,历来有四大部分。一、佛教经典文学。佛典汉译后就成为了中国佛教经典,佛典中的文学作品就成为中国文学的一部分。原始佛教、部派佛教时期的《本生经》、《譬喻经》、《百喻经》、《佛所行赞》等等,大乘佛教的《法华经》、《维摩诘经》、《华严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等净土三部经。本土创作《坛经》、《神会语录》、《五灯会元》、“释氏辅教之书”的讲经文、变文、宝卷等等,都是文学作品。中国学者梁启超、鲁迅、胡适、荷兰学者许理和、英国学者埃利奥特、日本学者和辻哲郎等对上述佛典佛书的文学意义都作出很高的评价。二、佛教僧人创作的弘法诗文,中国历代诗僧诗禅及他们的作品,流传存世繁富。三、信奉佛教但未出家的艺术家,多是著名诗人,创作大量佛教诗歌及散文。四、受佛教思想影响的小说、戏剧作品,如《西游记》,元代杂剧等,数量也不少。
中国佛教文学作品历代绵延不断,但在现当代却稀缺起来。有的佛诗禅诗,实是把禅佛作为语言工具,取媚宣传外道。舍利佛教诗歌是真正的佛教文学作品,本体是严正的佛教教义教理,闪烁着珍珠粒一般的佛教语言。舍利诗歌已进入中国佛教文学的宝库。
佛教是佛教文学的基础与渊源,但佛教文学又回向在促进了佛教本身的传播与发展。高深的大乘般若义理,民众不易弄懂理会,在宋代以降出现的禅净合一现仍如其旧的佛教存在状态中,舍利诗歌是当代佛教弘法易行道上的能直入人眼人耳人心的梵唱,民众是能接受喜爱的,对佛教继往开来的前景必起很大作用。而佛教在人间的最终至景,则是民主平等和谐安乐的大同社会。
社会不能没有佛教,有佛教不能没有佛教诗歌。舍利诗歌中更生的佛教语言,正渐渐成为民众口头上的语言,这是佛教普法的重要成就。舍利诗歌是金色大波罗花。佛祖拈花,迦叶微笑;这一时刻,诸佛菩萨都微笑了,全中国念着佛号辛苦劳动建设生活的人民大众都微笑了。拈花是佛语,微笑是佛语,是不立文字以心传心的佛教语言。
2015年10月19日·深圳仿佛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