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咒语与舍利类咒语诗
呼岩鸾
佛经有“十二部经”之说,又称“十二分数”,是对佛经体例的十二种分类。《大智度论》卷三十二指明,十二种分类是:(1)修多罗,长行直说;(2)祗夜,颂体;(3)和伽罗那,授记;(4)伽陀,偈句;(5)优陀那,佛自宣说;(6)尼陀那,序品;(7)阿婆陀那,譬喻;(8)伊提目多伽,佛弟子本事;(9)阇陀伽,佛本生;(10)毗佛略,方正广大佛理;(11)阿浮陀达摩,佛显神通;(12)优波提舍,问答论说。修多罗(长行散文)、祗夜(颂)、伽陀(偈)是佛经的三种基本体裁。十二种体裁皆以内容立名。
佛经中另外还有咒语(陀罗尼)这一种特殊体裁,但在十二部经中未被题名,依文体特征,类于偈颂体,都是诗歌体或近诗歌体。佛咒是颂唱歌谣体式的最纯粹的佛意精要。有的偈句颂言在佛经中也被称为咒。咒语由法师或信众依心中愿情选咒庄严宣诵,一是表达皈依三宝,祈求诸佛菩萨加持救度;一是依佛功德,普令一切鬼神护佑众生;一是蒙佛神力,制服众魔毒病。
中国著名佛教诗人舍利佛诗中,有宣说佛教精神的弘法诗;有萌于佛教感情的抒情诗;有风格近于古咒着重言说信众愿求的类咒语诗。前二类诗中,有偈句颂句,有类咒语诗片段。有的类咒语诗独立成篇,通篇现代白话咒语。
诗人舍利极懂咒语的深意巨力,在长诗《空门独语》中说,“念经不如念咒,念咒不如念佛”。经文、咒语、佛号三位一体;广大基层信众,视入法难易选择修行门道。中国佛教版图上,藏密念密咒,净土法门念阿弥陀佛圣号走易行道,在往生咒、大悲咒唱诵中,多少修行者走入极乐世界。舍利相信咒语的力量又要保持文学性,所以写类咒语诗。
汉译佛经中的咒语,如《心经》的般若波罗蜜多咒,《楞严经》的楞严咒,《法华经》的药王菩萨咒、勇施菩萨咒、毗沙门天王护世者咒、持世天王咒、十罗刹女与鬼子母并其子及眷属咒,等等,都是音译,用汉语同音字记梵文对应字。佛事道场上常颂咒,也都是音译。
何以音译不意译,是遵照唐代译经大师玄奘所定“五种不翻”的译经守则。宋周敦义《翻译名义序》:“唐玄奘法师论五种不翻。一秘密故,如陀罗尼。二含多义故,如薄伽梵具六义。三此无故,如阎净树,中夏实无此木。四顺古故,如阿耨菩提,非不可翻,而摩腾以来常存梵音。五生善故,如般若尊重智慧轻浅,而七迷之作”。所谓不翻就是不意译只音译。五种不翻中,第一种不翻的就是咒语陀罗尼,因其内中秘藏佛祖菩萨万般秘密神力,不能俗语轻言说出稍衰其用。隋彦琮法师提出翻译“八备十条”,十条等六条就是“咒功”,对此玄奘在译经实践中提出了“不翻咒语”的规条。宋代赞宁法师又提出译经“六例”,“胡语梵言为一例”,即音译咒语。后来,咒语音译不意译成为汉传佛教译经界四条通则之一。其他三条是,经文意译不音译。佛教符号如“卍”意译不音译。“卍”形的意思,是佛祖三十二相之一,位于胸部的吉祥符号,意译是“吉祥海云相”。不音译故无音读无声用之不便,唐武周长寿二年颁定“卍”读音为“万”。西来梵筴(刻于贝多罗树叶板夹绳结的佛经)不音译也不意译。
对咒语不翻,古代法师有赞同的,有反对的,皆各有理有据。
赞同的方面,正脉法师的理由是咒有三力:理法力、威德力、实语力;翻则力减。长水法师的理由是咒有五意:余圣难通,凡人更甚;诸佛密印如国王印信;总持法门,总摄六义;鬼神王名,呼赦救护;不思议力,赦罪受职。翻则无密。孤山法师的理由是咒有四益:咒神王名,部落敬主;咒如军中密号,相应则顺利通行;咒语密默生善遮恶;咒者诸佛密语,遍有诸力,令持诵人病愈罪灭,生善念合正道,翻则口令外传。幽溪法师的理由是咒语有诸佛菩萨名,使闻者感其恩;有鬼神王者名、金刚密迹名,使闻者畏其威;有诸佛密语,令闻者、持诵者欢喜生善,灭恶入理。翻则失敬。总之,圣地密语,纵翻为中国文字,其深意凡人也无法获晓,故咒仍存秘密不翻。
反对咒语不翻的法师,不但提倡咒语应翻,而且亲翻咒语。他们有的活动在玄奘提出的“五种不翻”以前,无甚顾忌;有的活动在玄奘提出“五种不翻”以后,违背权威实属不易。南北朝求那法师,翻译神咒四十八篇。唐代金刚智和不空法师,也翻译过咒语。明末清初柏亭法师注疏,续法法师还编著了《如意经咒略疏》。上溯至古印度龙树大师,曾提出佛咒在南亚几种文字中可以意译,并亲释咒意。
续法法师把前人关于咒语应翻的理由,总结为“二十四益”。即知诸佛名号、三宝、金刚神将、鬼神王;佛咒为五部第一尊胜;顶咒诸佛灌顶;神咒灵通感应;明咒令生智慧光明;知咒王、咒心、咒印、咒诀、咒愿、咒诅、咒视、咒法、字本、字母、字义、字种、梵言;知总持、咒言、密语。意译咒语的二十四种好处,包括三方面:咒语传达的佛教义理;咒语的结构及语言常识、总持、真言、密语等咒语类别。
佛教在中国流传到现代,随着现代佛教的兴盛发展,随着社会民众文化知识的提高,赞成佛咒应翻的教内外人士越来越众,咒语翻译已成佛教盛事。台湾林光明大德将清代皇家编篡的《满汉蒙古西番体四体合璧大藏全咒》,以个人之力重新整理校勘编为《新编大藏全咒》出版。台湾佛教界还出版了《六字真言密议》和《唐译密咒注疏》。后一书是意译诠释楞严咒的,编审者圆烈阿阇黎王武烈教授和作序者庄锡庆教授对佛咒翻译都发表了极好的意见。王教授认为颂咒音正意通,感应会更大更强。庄教授希望善知识改正读音,了解咒意,能减少不善事,多添饶益事。
佛教又分显密二宗。有种说法谓显宗义理如授众生药方而显说,密宗密咒如授众生药物以密治。咒语在显密二教二宗中都存在,但轻重分量施用并不尽同。
密宗称其他大乘小乘中的教派为显宗,因其显明宣说应身佛释迦牟尼教义。大日如来佛是密宗最高本尊,授法与金刚萨埵,龙树从金刚萨埵受法,后传龙智,龙智传金刚智和善无畏。主要经典是《大日经》《金刚顶经》《苏悉地经》等经。密宗义法体系由经律论三藏、戒定慧三学、颂偈咒三体构成,另附带手印与仪轨。密宗仪轨复杂,设坛、供养、灌顶皆立严格规程。诵咒是其特点,形成高度程序化的咒术。密宗在唐代由善无畏、金刚智、不空传入中国汉传佛教中,不久即衰弱,然咒风咒语依旧流传信众中。唐代莲花生、佛密等印度高僧传入西藏的密宗很发达。我国藏传佛教显密俱备,特重密宗,形成藏密,无上瑜伽密是修行最高果位。藏密中咒语丰富繁多,无五种不翻之规,多由梵语意译为藏文,收入藏文佛典《甘珠尔》《丹珠尔》及在民间流传。《丹珠尔》四大类有“咒释类”。
密宗仪轨以诵咒为要,严苛繁奥。持诵者对所有仪法,不得丝毫缺犯,否则魔障;若违行仪,则招恶报;若犯严禁,辄以无效;向他人说,则招奇祸。遵守着则速得义成就。
仪轨有瑜伽五部:佛部、金刚部、宝部、莲花部、羯摩部。五部对应五密瑜伽五法门:息灾、增益、 降伏、勾召、敬爱法。密部有三:佛部、菩萨部、鬼神部。各部有上中下三品,上品为成就增益,中品为禳灾摄召,降伏为下品。上品又分三品,即行仪、观法、严禁。
受持神咒者五不得为。(1)不得食肉;(2)不得饮酒;(3)不得食五辛;(4)不得淫事;(5)不得在不净家食。遵此五戒大利众生,能治恶神、毒病。念咒应验,做梦吉祥,梦见诸种异相,不得宣说梦中境界,向人炫耀,应策发身口意三业,加功持念。唯向同道者可说。
念诵神咒有四法:(1)音声念,出声响亮;(2)金刚念,微启双唇默念;(3)摩提念,心念无声;(4)真实义念,如字修行。又有五法:(1)出入息诵,声息控制,息字出入;(2)瑜伽持诵,想心月轮,次第右旋;(3)金刚持诵,心声幽静,默转义理;(4)微声持诵,字字分明,自耳闻之;(5)高声持诵,宏音高声,令他人闻。咒语自心出口,又入于心,灭恶生善。读诵咒语得福德,书写咒语亦得福德,借得悟无生忍。
祈求现证,设立坛仪。三密相应,口诵神咒;心想梵字,手结印相,谓之三坛:(1)咒语坛。每日诵一咒全咒一遍,诵咒心一百零八遍,获无量福报;(2)心想坛。口诵咒音心想对应梵字,开眼闭眼,即入心内,已成三昧;(3)手印坛。诵咒时刻,依某咒结印图指示,十指互扣互压互靠互勾结成种种手相,对应于所诵咒意,如“白伞顶佛盖印”、“大白伞盖佛母印”等,是对应楞严咒的手印。眼观手印念咒,三密相应,诸佛三轮不思议化,世间出世间,无不如意。
修习密宗,持诵咒语,必须由灌顶阿阇黎大师指导。若无大师引领,则陷入“盗法”;对咒语不敬,可引至护法天神惩罚。弘一法师晚年在泉州光明寺讲法,特讲“持咒”规则五条,与上述相同。
上述种种是密宗正式修行道场仪轨,信众中的一般劳动人民在繁重的劳作与艰难的生活中,自可随时随地念诵所记得的熟悉咒语,即刻生出精神活力,抛去烦恼迷惑与分别心。
季羡林大师在《再论原始佛教的语音问题》一文中指出:“原始佛教允许比尼们用自己的方言来学佛所说的话”,可见佛教是流传地域广阔又极其地方化的大众宗教。念咒可见佛教的这种情况。我国境内佛弟子们念咒,用藏语蒙古语裕固土家语念,用汉语中的中原方言、陕甘方言、东北方言、吴越方言、闽粤方言、荆湘云贵川方言念……他们念的是音译的咒语(这也是“佛所说的话”),语音不准确又不甚解其意,然而只要守十善戒十恶,用一颗纯正不邪的虔诚心去念,咒语就会对他们产生灵验。据传有一农村劳动老妇,念六字真言数十年不倦,把“吽”念成“牛”,念“牛”时“吽”字会发光。我在深圳下沙文化广场佛祖坐像下,遇一老妇,一字不识,念大悲咒一字不错;边念咒边为我指压病腰,疼立消。念咒人得度了。
汉译佛经多有两种语言交换中的音异意岐之误,佛咒只音译,记音或不准或多字记之,意亦不翻,然咒语中一些所谓“大语”的象声词,鲜明地象征着一种神秘声响。诵读“嗡”字传出大霹雳雷声,诵读“吽”字传出宇宙大爆炸巨响,诵读“唵”字传出新世界喷薄出现的乐声。诵读“阿”字传出万众礼佛的颂音……这些字词,用语义学无法解释,镶嵌在咒语首尾或中间如天然有机活体一样,人诵读之即能听到惊天动地的大声音,激醒人内心宇宙中关于宇宙诞生的原始记忆,产生摧枯拉朽破旧立新的动力。咒语自带穿越性的“音激力”。
咒、真言、明、秘密语、妙语、呪、陀罗尼等法门原来各有其用,以后融为一体皆是咒语。咒语大用也。设想咒语仍保留音译然正谬音,书面保留音译汉字,念诵仍读音译汉字,但持诵者已知晓咒意,则咒语感应力必倍增。
目前,国内一般情形,咒语仍维持音译现状,信众仍激情诵唱,可知咒语处在译音不译意的秘密状态下,具有特别生出神和人共融共会灵感爆发的机缘。汉字在咒已得佛质能发佛光,方块字形已是菩萨形了。
《楞严经》卷七有咒语四百二十七句,似是佛经第一长咒。第四百二十七句缺,但咒首句末编号,也是一句咒,如编号下推,则四百二十七句全。咒名“首楞严咒”,又名“如来顶髻萨怛多般怛啰无上神咒”、“佛顶尊胜陀罗尼”、“大佛顶如来放光悉怛多钵怛啰陀罗尼”等等。《楞严经》及咒,译本颇多,有南北朝后秦鸠摩罗什译本,南北朝宋佛陀跋陀译本,唐不空大师译本,现通行译本为唐般辛密剌所译,意译经文,咒系音译。密宗由中国传入日本为东密,重真言。日人坂内龙雄据般辛密剌译本校正读音,汉字旁注日本假名,四百二十七句不缺,收入日本佛典《大正藏》。楞严咒尊称“如来顶髻沙恒多般怛啰无上神咒”,是因为咒前序言示“尔时世尊从肉髻中涌百宝光,光中涌出千叶宝莲,又化如来坐宝华中,顶放十道百宝光明”后,即庄严宣说神咒。发顶生肉髻为世尊吉祥相状,“萨怛多”意为白光,“般怛啰”意为伞盖,三者合一则为“顶髻萨怛多般怛啰”。
楞严咒有五会真言。第一会大毗庐佛真法会,皈依三宝,敬礼诸佛菩萨,调令帝释天尊;第二会释尊应化会,赞髻顶神咒,总摄诸魔,佛力加持;第三会观音合同会,破除灾难恐怖,降伏一切鬼众,世尊慈业恕容,众生常蒙加护;第四会金刚藏折摄会,佛菩萨降伏群魔,带来光明吉祥世界;第五会文殊弘传会,依咒禁缚诸恶,调伏神众鬼众,克服病痛恶害。最后宣说至要咒心,佛顶神咒保护众生,众生承佛神力,闻诵佛咒,向无上道,直至菩提。
楞严咒的核心意义是必须发心向佛,蒙佛护佑,摧伏苦难,早登无上觉,在十方世界坐道场。楞严咒让众生见识了上百位诸佛菩萨,见识了上百位帝释天尊;见识了上百种人生恐怖,见识了上百种鬼魔恶刹,见识了上百种病痛毒害。让众生认识到尘世多么可怕可怖,群魔横行,痛苦丛生,黑暗无边。只有佛祖有力量扫除一切妖霾,还众生一个快乐幸福的净土世界。
楞严咒可以说是咒中之名咒,法师僧众信众极端重视其中容聚的重要佛意佛理,多有译者译传,有不少音译、意译本或缩写本,如“佛顶尊胜陀罗尼”(佛陀跋陀罗译)、“佛顶尊胜陀尼广咒”(出自《大明仁孝皇后梦感经》)、“尊胜佛母广咒”(佛国金刚阿阇黎传授)等等,都在道场持诵。
楞严咒音译对应意译片段举例(据《唐译密咒注疏》)。
音译:“南无萨啰婆怛他伽多,苏伽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婆怛他伽多,佛陀俱知室尼钐。南无萨啰婆,勃陀,勃地,萨哆鞞弊药。”意译:“敬礼一切如来、善逝、应供、正等觉。皈命佛顶髻。皈命一切佛菩萨萨埵。三句一皈依佛二皈依法三皈依僧。”
音译:“啰者叉罔,婆伽梵,印兔那么么写。”意译:“容恕我罪,愿世尊作法已竟,仗神力普令一切众生常蒙加护。”
音译:“乌阇诃啰,伽婆诃啰,噜地啰诃啰,婆娑诃啰,摩阇诃啰,视比多诃啰。”意译:“转化食精鬼,转化食胎鬼,转化食血鬼,转化食油鬼,转化食肉鬼,转化夺命鬼。”
大明仁孝皇后,一心感应楞严神咒,《佛顶尊胜陀罗尼广咒》的一段意译解说词:“一切如来再给我新生命吧!一切如来赋予新生命而受加持者呀。觉醒吧,觉醒吧,快快遍布觉醒吧!体得菩提呀!体得菩提呀!快快遍布体得菩提呀!遍令清净之尊呀,以一切如来心髓加持留生命大印大哲愿之尊呀,莫不圆成娑婆诃。”这是一篇从心底涌出又感应人心的赞美诗祈祷词与发愿文,光荣呀!唯世尊受此无愧而光荣。
我于2016年承舍利居士帮助出版诗集《佛痕禅迹》,收《神咒造塔》一诗,择集楞严咒由一字句至十四字句共二十七句,先由一字句顺序增字逐次排列到十四字句;再由十四字句顺序减字排到一字句;十四字句上成正塔形,十四字句下成倒塔形。印刷中漏掉第二十二行“舍鸡野母那曳”六字一句。全是音译汉字,意译则不成塔形,如下:“嗡!宇宙大爆炸/警觉,五部三宝齐开通,降伏敌人/说咒吧/我现在推上门闩/各界皆菩提/点火诵咒伏妖/降伏那一切外道/我行佛事究竟圆满/抓住凶恶众鬼人喜欢/除去雷电地震的恐怖/破除所见的一切妖魔群鬼/依佛咒押领大小黑天众鬼怪/要向十方三世正等正觉者敬礼/今依咒带领罗汉执剑巡视行佛法/皮肤癣小豆疮蜘蛛疮全部消灭/信众们皈命一切佛菩提萨埵/让啖食者在佛咒中禁食吧/消除人身一切关节疼痛/敬礼明咒金鬘毗庐佛/抓住那些奇臭恶鬼/皈命梵天离欲形/敬礼释迦后人/消灭大火灾/二日虐鬼/世尊现/嗡/火山口喷发”。意不甚连贯然非呓语,句句是佛祖说过的。《神咒造塔》诗音译句意译句以收入我正在寻求出版的诗集《口头禅》中。无真社会真做禅,诗必蒙佛助。
近代有人认为《楞严经》是汉人撰述。不管成立与否,不影响此经庄严本相。如系世尊说法西来,是为中土福德。如确系汉人托名所写,证明佛法已在中土生根。《楞严经》和楞严咒所弘之法,都是真实无伪佛教义理也。疑经伪经,有佛即真经。
世界各种宗教中皆有咒语,人性中的神性使然。
汉民族对咒语有极深的机缘,有极强的认同、接受、感应、转化、致用能力。本土原始巫术、民间宗教、道教、儒教都有咒语。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中国本信巫,秦汉以来,神仙之说盛行,汉末又畅巫风,而鬼道愈炽”。汉武帝时,传有人施巫术,地下埋木人施咒欲杀国君。东汉末年道教太平道教主张角率徒众起义反抗封建独裁统治,以咒语为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道教符箓派画符念咒,驱鬼降妖,祈福禳灾。民间宗教中明清两代的由罗清创立的罗教,以“真空家,无生老母”的咒诀为教义。清陈众喜著《众喜粗言宝卷》记述明清民间宗教七十个教派情况,存灵教内咒语。儒教祝祷祭祀天地神灵祖先用辞“呪”,固定的深奥祷词实际是咒语。“呪”本与“咒”不同,后来呪咒合一,以咒代呪了。
因汉人本性中的喜咒本能作用,佛咒随佛教佛经传入中国,即为汉人所喜所用,进入了中国人民的宗教生活,佛咒自然而然成为咒语流行的主流了。鲁迅评论神话小说《西游记》,引明人说法,孙悟空心猿放纵,“上天下地,莫能禁制,而归于紧箍一咒,能使心猿驯伏,至死靡他,盖亦求放心之喻”。此如来佛紧箍咒中土人人皆知,可作为佛咒覆盖中土的证据。
赵朴初居士题写书名的《佛教念诵集》,朝时课诵收四百二十七句二千六百二十字的长篇楞严咒,也收了字数多少不等的大悲咒、如意宝轮王陀罗尼、消灾吉祥神咒、功德宝山神咒、准提神咒、药师灌顶真言、观音灵感真言、往生咒、大吉祥天女咒、心经般若密多咒,等等。暮时课诵收破地狱真言、解怨结真言、普召请真言、观音菩萨灭业障真言、开咽喉真言、三昧耶戒真言、甘露水真言、一字水轮真言、乳海真言、施无遮食真言、普供养真言,等等。
在民间流通的咒语,有点灯咒、赚钱咒、求财咒、财宝天王心咒、变亿咒、吹肉往生咒、超度踏死虫蚁咒(度肉咒)、绿度母心咒、阿弥陀佛往生心咒、阿弥陀佛一字心咒、解脱咒、爱染明王心咒、作明佛母心咒、阿閦如来心咒、变食咒、报父母恩咒、文殊菩萨大轮一字咒、文殊菩萨护身咒、净土变真言咒、净法界真言咒、加持念珠咒、甚至有如厕小解咒、如厕大解咒,等等。
以上所列咒语,在内容上从佛教大法到求生存身直到吃喝拉撒生活琐事。在文字上都是由梵文音译过来的汉字,诵者从咒名略知其用。长咒如楞严咒四百二十七句,短咒如文殊菩萨大轮一字咒一句。长咒多用于道场仪式(亦可摘句念诵),短咒随时随地可念诵。咒句还常常用梵字书写于纸上贴在相关场所以趋吉避邪。
常诵佛咒意译举例。
心经咒。意译:“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意译:“前进啊,前进!大家一起前进吧,共同到达那无上正等正觉!”
往生咒,一名四甘露咒,咒文中“甘露”出现四次。还有往生净土广咒,又名十甘露咒,咒文中甘露出现十次。往生咒(四甘露咒)音译:“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 ,阿弥唎哆,毗迦兰多,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意译:“皈依无量寿佛无量光佛啊,教导众生说神咒啊。甘露生了,甘露生起大成就,甘露前行无障碍,甘露奋进向着净土虚空。赞叹吧,多么吉祥多么圆满!”
大悲咒首段音译:“南无喝啰怛那哆啰耶。南无阿唎耶,婆庐羯帝烁钵啰耶,菩提萨埵婆耶,摩诃萨哆婆耶,摩诃迦庐尼迦耶。唵!萨皤啰罚曳,数怛那怛写。”意译“皈依三宝,皈依圣观自在菩萨。吉祥啊!大悲尊,于一切怖畏中施救济”。后面几段意译,特别有鼓舞力感召力:“大菩萨啊,深入内省,随心行作令之完成,运载运载。胜利者啊大胜利者,受持啊受持,受持自在王。前进前进,脱离尘垢,无垢解脱吧!”
我国藏族民众,因他们生活在天人合一程度特别高的环境中,对咒语特别敏感。佛教最要义理和他们生存命运的结合点就是咒语。藏密六字大明咒,又名六字真言,是藏传佛教中最常见最常用最受尊崇的咒语。被信徒们在放牛放羊,种大麦,收青稞,吃饭喝茶时,随时随地不断地反复念诵;有用梵文藏文描划雕刻在寺院墙壁或荒谷山崖。嘛呢堆上的一块块石头上都刻划着六字真言。这神圣的六字在青藏高原无处不见。
六字真言汉语音译是“唵嘛呢叭咪吽”。这是阿弥陀佛称赞左肋侍观音菩萨的话语,“唵”字是佛部心,“嘛呢”是宝生部心,“叭咪”是莲花部心,“吽”是金刚部心。意译是“闭诸天神,闭修罗,闭人间,闭畜牲,闭饿鬼,闭地狱,封闭六道之门,永住极乐世界”。
六字大明咒凭持佛祖扩散流通之力,已从喜马拉雅山,冈底斯山,昆仑山一路向东传布,过四川,过甘肃(当然也君临佛教诗人舍利居士的出生与觉悟之地岷县茶住录)……过一个又一个省份,直到渤海黄海东海南海四海边上。各地信众用家乡的方言土语,用中原河洛话,用岭南粤语,念诵着“唵嘛呢叭咪吽”。中国人,人人一颗佛心。无佛心者,禽兽草木不如也,皆大小贪官大小奸商。
佛圆金刚阿阇黎听闻,据说唐代的第一外国语是梵语,唐代官方曾有意把梵语作为第二官方语言。唐代佛教鼎盛,汉译佛经繁富,寺院丛林遍立,俗人极愿剃度为僧,出家僧人极众,天下几乎无人不信佛。译经师,僧人,在家佛弟子甚至一般俗人,会说咒语识梵字的人在唐代社会是不会少的,政府僧官也通晓梵语。因此,上述说法的可信度是很高的。但是,由于优秀的译经家把佛教重要经典已经大都译出(一经多译也很普遍),信众们觉得读译经更方便顺畅,无须学习艰深的梵文即可行走佛道。久而久之,形成了读意译经文与音译咒语的民族读经方式。其中大量音译佛教主题语词,如“般若”、“菩提”、“波罗蜜多”、“涅槃”、“浮屠”等等,已融入汉语中间成为汉语的词语,其语意一望而像汉语本有语词一样被人知晓。人们长久以来已习惯于念诵音译咒语,如把咒语意译出来,念诵时反而觉得不习惯有涩口之感了,仿佛咒语随之失去了神秘状态中的巨大神力。人出自本性总是敬畏个人不解的秘密。其实,有些咒语的咒名已露出咒意,如往生咒,即往生净土之祝辞。大悲咒,全名为“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无碍大悲心咒陀罗尼”。佛对众生于乐叫慈,佛拔众生于苦叫悲。佛有三缘慈悲,无缘慈悲叫大慈悲。因此,现今最好的诵经方式,应是心知其意,口诵其音译汉字的方便道。人们读诵着那些一长串一长串,字型怪异稀见,多“口”字字旁,单字有本意连起来不晓其意的汉子,就如同听见了佛在说话的声音。人们啊,向着那无苦无难安乐恒在的极乐净土走去吧!让佛法飞——飞一会儿!一会儿是佛的一小劫。
中国文人多亲近佛教,历代出现了无数有名或无名的诗僧诗禅和居士诗人,他们的一些佛诗禅诗蕴藏特殊深意,显露佛咒旨趣,近于佛咒可称为类咒语诗。晋谢灵运居士《无量寿佛颂》:“净土一何妙,来往皆清英”。唐王梵志诗僧《无题》:“城外土馒头,馅草在城里”;诗禅神会诗:“菩提无住本无根,过去舍身求不得”;诗僧寒山诗:“生前大愚痴,不为今日语”;白居易居士《啄木鸟》:“莫买宝剪刀,虚费千金值”;温庭筠居士《题诗泰恭院》:“忧患慕禅味,寂寞遣世情”。宋欧阳修居士《寄生槐》:“惟当审斤斧,去恶无伤善”;苏轼居士《和子由渑池怀旧》:“人生到处何所似?应似飞鸿踏雪泥”;黄庭坚居士《病起荆江亭即事》:“翰墨场中老伏波,菩提坊里病维摩”;诗禅道济诗:“六十年来狼藉,东壁打到西壁”。特别需要提出的是,有的诗僧诗禅的诗,已是比较标准的古汉语文言咒语诗。唐诗僧贯休《偶作》:“谁信心火多,多能焚大国”;齐己《登祝融峰》:“猿鸟共不到,我来身欲浮”;明诗僧明本《省庵》:“一声幽鸟到窗前,白发老僧惊昼眠”;苍雪《杂木树》:“青天犬吠云,白日花无语”。各代诗禅咒中觅诗。玄觉句:“一性圆通一切性,一法遍法一切法”;自在句:“割爱辞亲异俗迷,如云似鹤更高飞”;龙山句:“三间茅屋从来住,一道神光万境闲”;儒假大德句:“鹿群相爱岂能成,鸾凤终须万里征”。
古代类咒语诗可以举出很多,它们是佛诗禅诗,但和一般佛诗禅诗相比较体味,又可归入另册异类,都能以怪异惊骇词语带着佛义从特别的入口深入尘世的一点隐秘,培育益于人心向佛的根苗,盼想着千百年中长成大树。
当代居士诗人舍利,继承古代大德大慧诗僧诗禅与居士诗人的优质佛性诗性传统,写出了大量佛诗禅诗,于中有很多的类咒语体诗。
舍利与佛禅有地域性缘份。他出生后一直生活工作于斯不曾走开的家乡甘肃省岷县,那里自古就是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共盛共荣圆融交合的福德之地。他的出生地名“茶住录“,即是藏语语音或梵语语音,说不定还是佛咒的一句,像佛珠一样遗落一粒于此以生吉祥。岷县境内山川中至今有佛寺,也有喇嘛庙,和尚、喇嘛、居士们常相逢于途,微笑合十问讯。明代钦定藏传佛教国师班丹扎释,是包容冰家族远祖姑奶奶之子。舍利本具诗歌天赋与佛根佛性,早晚精研诗艺,熟读佛经明心,佛法诗法共进佳境,以诗弘法,遂成当代汉语白话文佛诗大家。
舍利诗歌中的类咒语诗,是在天地人风云际会中产生的。岷县僻远故能遗存古风。远古巫术尚在乡野角落留传巫咒。民间宗教活动从未停止,各类土生土长的原始原创咒语伴随着披红挂彩的轿子大车行于城乡。藏密的真言也总会在山旮旯中听到看到。舍利作为一个乡野中人对各类咒语是绝不陌生的,耳熟能详中必受其熏染。舍利和善友们做佛事助念送往生,助念齐诵的有关经文、往生咒、圣号等由他们传布到了岷县一境的城乡庭院山坳。舍利读经律论三藏及佛书善书,已经领会了佛咒的表现形式与旨趣特征。这样,他写诗时,类咒语诗在他笔下就自然涌出了,似有神助,其实是借了诸佛菩萨的功德。
现代类咒语诗,是捡出现实生活中的佛性因子,对应现代佛教义法精要核心的佛教诗歌,而用现代汉语白话中最鲜活最能动最契入佛心人心的语言去表达,起到古佛咒的令行禁止的差遣作用。
舍利类咒语诗的内容有五个方面:皈命、弘法、赞美、驱恶、劝善。类咒语诗有的是诗中片段,有的是整首诗。巫术、法术、佛教神通中的咒语,都为舍利居士所用。
佛教的皈命就是皈依佛、法、僧三宝。舍利皈依佛。《佛,沉默的圣哲》:“一个从母亲腋下刚降世的人/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走了四步/然后一手指天,一手戳地,说/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佛祖的出生充满神秘的玄想,表达了人对佛唯我独尊的绝对崇奉。这一圣事本于佛传《修行本起经》《中本起经》《普曜经》《十二游》中的“八相成佛”的“出胎相”篇。舍利居士心灵感应到了二千多年前,佛祖既成佛,他就听见了一句圣言,“佛说,众生是迷惑的佛/佛是觉悟了的众生”。人和佛的关系就是如此。这点认识,实际上就是人走上佛路的起始点,佛性在心中,佛路在脚下,看人走不走,中国几千万佛教徒,世界五亿多佛教徒,就是凭持这点基本认识走进佛门的,舍利自己也是这样走进佛门,然后把这点认识提炼成了佛咒的珍珠。《独坐》:“明目的玉液/紧紧握在佛菩萨的手中”,舍利用佛菩萨的玉液,给父母亲与一切世间人明目以见佛路。舍利对佛皈命,学佛、念佛、礼佛、拜佛、传佛——这是他一生最高的享受和快乐。
舍利皈命佛法,读经闻道。《夜读金刚经》而知六如真言咒,知不可得三心,立志依法向法身修行。“谁把肉体交给泥土腐朽/灵魂不知去向/谁把肉体交给泥土腐朽/打造金刚不朽之法身”。二者选一,舍利选后者,去肉衣不惜,存法身不朽。这首诗是观音心咒“唵嘛呢叭咪吽”的当代版,免除商品社会的八苦,断灭六道轮回。《进入九月》:“绝对不能忘记。/成人身难/闻佛法更难”,舍利以闻佛法——“成佛的秘密”,因此他“必须如履薄冰/谨小慎微地过好每一天/伏住七情六欲升腾的火焰”。对佛法身体力行,真佛子也。
舍利皈依僧,皈依历史和现世的高僧大德。《觉悟》:“哲人抽一条肋骨当船/再卸一根肋骨作桨/摆渡泊在苦海中的孽障”。舍利诗中的“哲人”,就是南朝梁慧皎著《高僧传》中的二百五十七名高僧,和历代《高僧传》中的更多的高僧。他们都是鲁迅所赞扬的为中华民族以身求法的真理探求者。舍利诗歌使高僧形象活在当世了。皈依僧,皈依的是已有法身修行度人的真高僧,不是那类“名僧”,政治和尚,商业和尚们。舍利亲到拉卜楞寺、禅定寺、塔尔寺、东天目山、普陀山、九华山、灵隐寺、东林寺、十方寺、正觉寺、乐山、峨眉山、骊轩古城金山寺等多处,和虔心修行的僧人谈法论道,每处必作诗以留佛迹,把当代高僧当作修行楷模。《低处行走》:“在拉卜楞寺的廊檐下/我和几位红衣喇嘛交谈良久……/杨柳观音的净水洒在我们的头顶/佛光升起,大地温暖/我三十三年的痛苦跋涉/在一声声佛号声中/找到灵魂永久的寄托”。拉卜楞寺经幡飘飘,佛音朗朗,真言写遍角隅,每一个学佛人都在向出家住寺的高僧大德走近。《班丹扎释》:“班丹扎释,556年的时光/西天佛子圆寂成道/有人昨天给我送来你的圣像/送来《西天佛子源流录》/我双手合十,迎请你/辉光照耀在我的陋室”。这位高僧圣像的红宝血,也流在包氏家族的血脉里,血缘关系又重合了佛缘关系,五百多年前的亲人,五百多年前的圣哲,把佛光带过来照耀温暖舍利一家。高僧探亲,后人皈命,佛缘乍来,虽如“稻草”,却能救命归入彼岸极乐故乡。
以上的三皈依诗句诗行,都能对应到楞严咒、大悲咒等佛咒的相关段落。
弘法是每一个佛弟子的神圣使命,舍利领命奉行。他“一边写诗,一边学佛/写诗是手段,学佛才是目的”,是他诗案上的座右铭。学佛通佛法,写诗弘佛法。优秀长诗《读<</span>西藏生死书>》,诠释生死两件大事,堪破八苦之二苦。“死亡是一口陷阱/逾越陷阱的诀窍握在谁的手中/莲花生大士啊,我日夜兼程/一步一叩首向你走过的路径靠近”。佛手拉住人手拔出死亡,升入永恒生命。“腾出尽量多的时空,跟随上师的引导/一颗心在莲花盛开的中心升起/引导我走向一切正念和觉悟”。觉悟就是菩提,菩提就是生命。舍利是唯一一个读懂了《西藏生死书》的诗人,这首诗是唯一一篇用诗歌道出了生死秘密跳出生死看生死的大诗。藏密多咒语,《西藏生死书》多记咒语。《读<</span>西藏生死书>》是用现代汉语白话写出的类于楞严咒的长篇咒语诗。
《甜》《酸》《苦》《辣》《涩》,五首短诗写人生五味皆蕴人生八苦的无奈。《财》《色》《名》《食》《睡》,五首短诗实指“三毒”与“大不善地法”、“大烦恼地法”、“小烦恼地法”中的种种精神污染与心智迷惑言行。这十首短诗,犀利尖锐,揭剥现实丑相,指陈醒迷利害,又启示脱歧路入正途的方法,是十首当代版的短咒语诗。
《醉酒札记》《自觉觉他》《进入九月》《一场烈酒后的觉醒》《守口如瓶》《一忍再忍》等诗篇,以整篇咒语或片段咒语,发出诤言狠话决绝语,弘宣重申《梵网经》《楞伽经》等经籍中的戒肉戒酒条律。这几首类咒语诗,参照佛咒解怨结真言、灭业障真言、吹肉往生咒、开咽喉真言、度肉咒等咒来一起读,别有趣味,体会更深。
佛祖以十二分教传法,舍利以世间诗,以偈颂,以类咒语诗弘法。舍利类咒语诗虽诗句短促,但弘扬的都是佛教更本大法,正视生活苦难,不避邪迷惑业,挣断束缚觉醒,行十善弃十恶,持戒修行超超六道,直上涅槃净土。舍利以诗弘法,又以行弘法,道场说法,往生助念。这个居士佛弟子,做到了作诗圆满,修行也趋于圆满的非常境地。
舍利以咒语的直表心迹,真诚呐喊,激情呼唤的方式,来赞美诸佛菩萨、高僧大德与向佛走近的劳动人民。
诗人赞美佛。《经幡飘动的雪域》组诗之《慈祥慧眼》:“摇动手中的转经筒/转前世,转今生,转来世/佛慈祥悲悯的一双慧眼/把世间一切细细观看”,体现了阿弥陀佛一字心咒“唵阿弥爹哇舍”的大意境:眼现净土,极乐世界接迎。此境中,人和佛四目相视,佛法入心,诗人一手转经筒,一手手指结出“救度众生菩提心印”。
诗人赞美菩萨。《普陀山朝圣》:“南海观音/我不远千里来到你的脚下/右绕三匝,点燃心香跪下/看到几只白鸽在你的肩头/上下翻飞,乃至求爱/你低垂的眼帘眨也不眨/微笑俯视朝拜的众生”。在中国人心目中,观世音菩萨在在处处,观察世相苦,闻听世音难,在莲花丛中,摇动柳枝洒净水,救苦救难,是大慈大悲美好端庄的中国女神。白鸽或是海鸥,站立观音肩上求爱,所求者是圣爱,佛趣佛美陡生,观音菩萨是爱,爱一切有情,看着他们听着他们给出一切爱。这首诗,是大悲咒精神的体现,是观音心咒意愿的形象化,是甘露水真言“南无苏噜婆耶,怛他耶哆耶,怛侄他,唵!苏噜苏噜,钵罗苏噜,钵罗苏噜,娑婆诃!”的大写意般的意译。舍利这位国土西北方的居士,见证了黄土地观音的圣洁与圣爱,又见证了蓝海洋观音的圣洁与圣爱。
诗人赞美古代高僧在今世的化身人物的崇高德行,藉此以古喻今以今化古赞美高僧,期盼纯正的高僧满在这个末法浊世。《东天目山闻道念佛》:“齐素萍,有人叫你齐居士,齐老师,齐菩萨/每一种称谓都是一个不敢想象的符号/二十多年来,一个凡体肉胎的女人/创造了人间奇迹/浙江、山东、甘肃四处道场……/你是一艘航母,横穿生死苦海/打捞难以计数的孽障”。诗人真有佛思禅想,把救世的大乘船改造扩建成了现代化的救世的更大航母,对应一个当世女菩萨。齐菩萨这个符号正在发光,照亮尘世阴暗角落,照亮寺庙阴暗角落。一个菩萨身有万吨黄金,不入身后有三千弟子。寺庙的门顶上写着如意咒轮“唵!帕摩,无许尼夏,毕玛雷,吽呸”的满愿,下面走过的有情众生进入佛祖故家,统统得到超度。
舍利赞美学佛向佛走近的劳动人民。他的父母都是劳动农民,赞美诗也从父母写起,向着无边田地上的耕作人。舍利历年写出百多篇描述父亲母亲在艰辛劳作苦难生存中觉悟向佛愿登净土的诗。长诗《父亲,母亲》是舍利双亲诗篇的总汇,诗中佛慧迸出闪烁智光的诗句,就和民间常念常诵的咒语那样安慰着引导着人心。父亲“你有了儿子/就有了包氏门庭开一代先河/肉眼们看不见不闪光布道的金刚舍利”;母亲“你有了儿子/你女人的一半就变成了男身”。这个儿子是从山石中站起来的写诗的佛子,他的诗中的佛思佛念,是诗的晶体放射灵光灵气。父亲往生,“西方三圣接引你到达极乐/不是传说和神话/听到你和我们一起念佛的声音”。诗人祝愿,“母亲啊,坚定信念吧/朝中有人好做官/佛国有人好成佛”。在诗人和众善友的助念佛号咒声中,诗人母亲也已经进入净土生活在佛国大家庭中了。父亲母亲成了佛国的人,就是他们的居士儿子,儿子引导父母学佛,念佛成佛,这是世间至高无上的孝道。舍利在生死场景中的类咒语诗,就是当代农村生死道场中助念活动的往生咒。而且,舍利的双亲诗篇,都可视为诗人在一遍遍往复回环念诵报父母恩咒:“南无密利多,多婆曳,娑诃!”
舍利驱恶。楞严咒宣示世尊从肉髻中涌百宝光,遍现金刚密迹,擎山持杵,出微妙章句,执此咒心,降伏诸魔,降伏外道。舍利居士挟楞严咒擎山持杵之势,写诗揭露、鞭挞、驱除社会诸恶现象,亦有楞严咒打鬼降魔的功效。《牙利与舍利》:“我的牙齿锋利,可是/偏偏没有供我啃食的食物/倒使一些磨得发亮的獠牙/咬出我身上的血/我宁愿让血滴流淌,也没有渗出半滴泪水”,诗人执教学校的村庄牙利,也有楞严咒中所列的狰狞百鬼,在加害饥饿的诗人流血,但勇者却无退让的悔泪。诗人靠佛如山屹立:“牙利僻远,但佛光还能照亮/我是一个心静如水的教徒/还能用心歌唱/牙利找不到空门,可是还能/碰上不发光的舍利”。诗人胜利了,舍利发光了,妖氛消失了。“舍利如风而过,你再细听/有人在大风中寂灭”。舍利把在牙利学校敬执教鞭八年悲欢跌宕的经历,梵火烧结成《牙利与舍利》。“牙利”,梵语或藏语译音,“舍利”,传世的佛骨。以佛法论诗,这是一首优秀禅诗。和偈句联系,这是一首好偈。想到佛咒的义理腾挪跳跃,这又是一篇好密咒。
舍利驱恶所向披靡,又坚强又机智又灵活,在不屑中显出诙谐滑稽相。《失眠的夜晚》,诗人和魔鬼们玩了一通游戏,“在梦中,有几个魔鬼缠着我不放/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诗人略施小计退之,“魔鬼们如丧考妣,大失所望/一个青面獠牙的吸血鬼沮丧地说/我要到佛祖那儿去告你”,可笑甚,恶鬼先告状。此吃肉之鬼与吸血之鬼,正是楞严咒第五会真言文殊弘传会中吃肉婆娑鬼与吸血庐地鬼。佛祖自会护佑这个天天读经持戒修行的居士,何况这居士还苦口婆心劝诫过魔鬼们莫吃唐僧肉而要读经念佛。据说还施救过一个跌入火坑的魔鬼,收留在身边,却反目成仇,暗箱操纵。
舍利驱魔打鬼的类咒语诗,还有《谁在失魂,谁在落魄》:“大地上的万物在天地间轮回/灾难和魔鬼日夜出发/寻找人类有机可乘的软肋”,而佛祖指挥着千军万马的信众,“在失魂里打捞轮回的沉船/在落魄里寻找生死的弊端”。《灾难的训示》描绘了一幅可怕的社会场景:“千千万万的农民走进城市/万万亿亿鸡鸭鱼虾,猪狗牛羊走进城市”,农民工们流血流汗被超经济强制压榨剥削人权不保,畜牲们被宰杀烹煮吃掉又“转胎成人”,“仇视人类的眼睛,杀气腾腾”。诗人自感惊恐中,想起《四十二章经》第二十二章《财色招苦》:“佛言:财色于人,人之不舍;譬如刀刃有蜜,不足一餐之美。小儿舔之,则有割舌之患。”把佛祖一段话的隐喻密语,总结成二句咒语:“为了刀口的一滴蜜,忘记什么是苦难/为了刀口的一滴蜜,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千万不要忘掉刀口蜜咒语啊。整首诗的训示是,在似乎不能逃脱的灾难面前,先要驱除自身的心魔:“道路只有一条/忏悔。忏悔。忏悔——/再大的过错,也大不过一个悔字/呼唤圣哲的名号/抱住不放”。舍利用佛的法眼看人世的自然灾难,透过物理现象的背面,看到了所有灾难的社会伦理原因,并指出了有效的拯救之道。
舍利的驱恶诗驱恶咒,相当于楞严咒第三、四、五会真言的灭病攻毒打鬼咒。1960年代前期,毛泽东主席指示诗人何其芳编了《不怕鬼的故事》。佛祖也是不怕鬼的,四百二十七句楞严咒也是一篇不怕鬼的故事。道和魔的战斗,再不是一尺一丈的升降,而是普世之魔的彻底失败,普世之道的彻底胜利。
舍利劝善。一个佛教徒即便身在僻野一隅,完善自己也向世劝善。佛祖指导信众自觉觉他,独善兼善。中国现代人间佛教,在人间建设民主、自由、平等、博爱的社会净土。
舍利居士数千首佛诗禅诗,都是劝善歌,一句一句的劝善咒镶嵌其内。《拿什么医治灵魂的创伤》,自己在道,劝人入道:“认命不算命/造命不害命/远离荤腥的斗闹场/守住寂静的月光”。《放低声音》,对一切有情,声低情多,“我给身边的蛆虫说法”。《秋末述怀》,善心及于六道中的中阴,“给无家可归的亡灵/搭一间遮风挡雨的窝棚/以爱传情/以诗传法”。《2012年,谁言世界末日》,世界末日是人类永恒的恐惧,唯有佛性的善转换为人性的善,可以克难化祥。转恶为善是善键性的一转。“把憎恨、嫉妒、仇怨、排斥/转为热爱、理解、同情、接纳/心善,天地善/心恶,天地恶/佛说,唯心净土,自性弥陀”。
《觉行慈航》,是诗人近年写出的满溢佛法馨香的一首优秀长诗,把数十年修行的觉悟,归结为一个“善”字,置于大乘,慈悲为怀,航行世间,再觉悟善友。诗人放低身量平等面对众生。“水因为向低处走/成为了汪洋无际的大海/人,只因为跪在佛的足下/成为了人崇拜的佛/只有把腰弯得最低/才能搬起沉重的石头”。水底成海,人低成佛,漂亮的广告挂得最高无人相信。诗人平等视人,宣说朴素如泥土如庄稼,朴素如泥土如庄稼的人们会接受。佛教是包容、和平、宽宥的佛陀教育,容得下一切善。被人重伤过的诗人宽宥了,“宿敌们一个个溃败在仇恨的泥淖中/依然消损自己乌黑的心肺/仇恨愈大,灾难愈深的因果/远我而去。当我改变仇恨的心态/唇红齿白地笑着/忏悔无边无际的罪业/笑看一切可笑之人,可笑之事/原谅苦难岁月里加害我的孽障”;对自己“生生世世所伤害过的冤亲债主,但愿早遇佛法,回归圣道”。当“是非”找上门,则卸掉它“冰冷的甲胄”,茶酒对饮,化狂风暴雨为“绵绵甘霖”,滋润禾苗,静水生芙蓉。诗人已消尽年少时的戾气,能以佛禅心胸,化解旦夕可遇的意料中意料外的羯摩。佛教实行功德回向,把自己修行的功德慷慨无余地施向某处某事某人,但蒙佛益。得道弟子舍利实行《大乘义章》所示的三种回向。“众生回向”,把修行功德施予众生。“菩提回向”,把自己已得功德作为自己再次觉悟的业因动力再上更高果位。“实际回向”,把功德施向真如法相呈现,见证佛祖庄严。诗人“念佛的功德回向给/生生世世的冤亲债主/让他们早日脱离苦海”。“每天清晨,将念佛拜祖的功德回向给/我失明偏瘫的母亲”。舍利把功德回向给自身业因,“一切冷嘲热讽甚至诽谤打击,在我心中/化作浇花润叶的菩提甘霖”。诗人回向的功德证实了佛祖的至高无上与佛法的正确无误,“看到西方三圣是真实不虚的的千年故事”,“懂得了佛法是一切科学无法企及的超然科学”。在舍利居士的功德回向歌吟中,我们听到了汉传佛教中出现的“回向偈”的合声:“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仅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中国佛众流通的回向偈有多种,用于不同场所对象,总目标是“愿以此功德,普及与一切”。舍利诗歌的功德三回向,也是普及与一切的。诗人舍利谨告众生只有持戒修行才能到达善境。“茹素多年,割舍过去今生/一切恩怨”,“当我把酒肉当作杀身的毒药/才有了更多的时间,回忆斑斓的往事/跟佛陀交谈,把我凡夫散乱的念想/更换成圣哲静坐悟道的情怀”。佛教是教徒终生学习的佛陀教育。佛祖三次升级修行方式才得以成道,经律论三藏四千多部二万多卷,经过历代佛弟子四次结集才得以完成。每一个佛弟子必须终生读经明义提升果位。舍利居士日必读经礼佛,朝吟暮诵。日读《金刚经》,看到“一首诗孕育诞生的过程/就是白纸死亡的开始/《金刚经》的光芒擦亮黑暗的天空/春天的一棵鹅黄小草/刚刚把坚硬的地皮顶破”。一首佛诗包含着尘世的生死过程。夜读《地藏经》,看到“鬼王捡起《地藏经》的半粒因子/泪流满面。在我的窗外徘徊良久/不时又轻轻敲门/喊他父辈钻石般的姓名”。鬼王父辈必是被楞严咒驯化调伏了的天神,得到遗传基因的鬼王将下到地狱执行地藏菩萨的救度劝善任务。舍利已读不少佛经,懂得了读经的重要作用,又以古今前所未有的咒语方式表示了出来:“人与佛究竟有多远/一张白纸的厚度——一念迷,众生/一念觉,佛陀”。人距佛既远又近,读经见佛;不读经难以见佛,佛在佛经的每一页白纸上,翻开来吧——佛心是善,善心是成全社会的核心。长诗《觉行慈航》是现代白话诗歌中,第一首从弟子心中涌现出来的,人性与佛性被诗性编织得天衣无缝的,总结修行觉悟并惠及众生的诗报告,每一个片断都闪耀着大乘偈颂的光亮,隐伏着密宗真言的神秘,诵读中会产生大悲咒感动尘世一切有情的音响与脉动。
舍利的类咒语诗,接通着佛经的经文、偈颂与咒语。佛诗新体类咒语诗茂盛,非无本之本;顺畅,非无源之流。举二例。
舍利的驱恶劝善诗,扎根于楞严咒的打鬼攻毒灭病诸咒,扎根于《楞严经》阿难惑中得到救拔保持法身的卷一经文,扎根于卷三楞严咒的发端偈:“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稀有。销我亿劫颠倒想,不历僧祗获法身。愿今得果成宝王,还度如是恒沙众。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伏请世尊为证明,五浊恶世誓先入。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於此取泥洹。大雄大力大慈悲,希更审除微细惑。令我早登无上觉,於十方界坐道场。舜若多性可销亡,烁迦罗心无动转。”诗根深叶茂,可于下避尘惑。
舍利的赞美观世音菩萨的诗《普陀山朝圣》,发源于《法华经》经文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第二十五。发源于汉传佛教观音偈:“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三十二应周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瓶中甘露常遍洒,手内杨枝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发源于大悲咒与观自在陀罗尼“唵多唎咄多唎吽”——“慈悲无碍大慈悲,佛我花叶俱一体,一声梵音新宇宙”。诗源远流长,海不枯江河不涸。
中国净土宗的历代高僧大德都认为,阿弥陀佛是万咒之总持,宇宙万物之别名,十方三世一切诸佛的总名号,念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就念到了十方三世一切诸佛,念到了一切神咒,念到了万物的自性,灭掉八十亿劫生死重罪。因此“念经不如念咒,念咒不如念佛”,一句佛号覆盖天地人心,万声佛号超度六道生死。又认为,准提神咒是统领一切咒的咒王,含一切咒,满愿一切咒,是怀爱法:“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陀。俱胝喃,怛侄他。唵!折戾主戾。准提娑婆诃。”意译是:“皈敬十方三世一切佛,百亿佛陀共说咒。唵!勇猛至诚行众善,般若智慧退群魔,拔一切苦施众乐,无尽吉祥福喜乐”。阿弥陀佛总持着咒王准提咒及以下诸咒,清净施爱尘世。
佛弟子们要念经念咒念佛了,先点起香火齐唱炉香赞吧:“炉香乍热。法界蒙薰。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南无香云盖菩萨摩诃萨。”
在炉香未到的商品尘世上,贪官们自称“无神论者”,但他们实是“有鬼论者”,总的是“无神有鬼论者”。佛祖不是神是觉悟了的人,佛教是科学真理,佛教徒不迷信鬼神鄙视算命抽签问卜看风水。传媒报道有一高级贪官,在他窃据的权利中心,依据风水师的话,在高墙已有三个大门后又加开一门,以保证贪腐后脱身;院中置一巨石以示镇压不同意见者。贪官们是一魔鬼利益集团,大搞迷信被佛弟子看来万分可笑可鄙复可耻。贪官开四门,也逃不开人民的惩处。佛教天台宗开四门(有门、空门、亦有亦空门、非有非空门)作为入理之用,贪官开四门作为逃罪之用。佛弟子视石头为建造群众经济适用房之用材,贪官们把石头作为镇压之器。不相信或忘了因果报应是贪官滋生与社会道德大面积塌方沉沦的主因。如果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时候一到,一切报销”与“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民间咒语,写在官场上,贪官会少些。写在饭店里,假酒、变质饭菜可能不会端上桌。写在北京“海底捞”火锅店里,一把漏勺不会捞了阴沟里的垃圾,再去捞砂锅里的作料;肥大的老鼠也不敢在案板食材中自由自在地奔纵掠食。
长期以来民间产生流行的顺口溜口头禅,都是民众祈愿太平盛世的心里话,可视为民众打鬼驱魔的咒语。舍利的类咒语诗的社会文化资源,正是这些民间话语。“人民有信仰,民族有希望,国家有力量”。舍利类咒语诗的力量也是一种国家力量,对建设人间净土能起作用。
为了实现佛诗禅诗类咒语诗圣道内核的感应激活功能,舍利给他的不同诗体中的类咒语诗配备了易于扩散流布的艺术表现形式。
诗有各种,各种诗都有自己的读者群,都是小众的,强迫读诗也读不出大众来。喜欢追赶潮流的弄潮儿读新潮诗;喜欢寻求富贵的俗世庸众读盛世诵圣诗;喜欢读舍利诗歌的人,是亲近尊重佛教或已入佛门的天生怀有宗教感情的人。舍利诗歌首先吸引他们的是诗歌的佛教美学的光芒,他的一首首诗一行行诗句,就像在寺庙外墙上写的一个大“佛”字,就像寺庙内大雄宝殿廊柱上的弘法楹联。被佛法加持了的人,循着佛教美学的光照,走过岷山的古庙走到昆仑山上,看着石头上镌刻的和岩画一样已存千年以上的六字大明咒,探索一方圣迹的奥妙。
舍利诗歌建立了“道”和“诗”的和谐关系。中外文论皆有哲理之道与诗歌艺术相克互悖之说,古希腊美学的一条开宗之旨就是柏拉图在《理想国》中所发现的“诗歌和哲学之间的旧仇宿怨”的对立。中国古代哲学家也认为哲理和诗歌互不相容而为害,宋理学家程颐说“作文害道”,朱熹附和说“多言害道,绝不作诗”,诗人陆游也放言“文词终与道相妨”。现代也有人主张诗重抒情不写哲理。几十年间的标语口号诗也证实了诗与道强制性结合的败绩。现在这个问题在舍利诗歌中已不存在了。像杜甫、黄庭坚诗歌在古籍中“无一字无来处”一样,舍利诗歌中的佛理,也是在佛经中“无一字无来处”。而且更进一步,舍利诗歌中的社会情状,在混沌尘世中也是“无一字无来处”。佛道和诗歌在舍利的诗歌中已经严密结合成一块完整的金刚,相互圆融互益互补。舍利的那些类咒语诗,诗成了道,道成了诗;佛理是艺术,艺术也是佛理,不分彼此。人读之,佛理养心,美学润肺。
舍利诗歌语言,是滋味深永的佛家语言,是悲愤激昂的市井平民语言,是狠辣透铁有些极端的持杵力士的语言,是音律轻缓曼妙的书斋雅士语言,是节奏跌宕翻天覆地快马加鞭的高原骑士的语言。在对互异的叙事抒情对象展开的不同语境中,相应的语言引导人们进入不同的诗篇场域徜徉留连。
舍利诗歌中独一无二的意象,有的脱胎于佛经经文,摩诃衍那的大乘载之船变成了现代化巨型航空母舰。有的从古代禅诗中化生,龙山禅师象征肉身的“三尺茅庐”变成了现代的“活动板房”。“莲花轻舟”、“刀口蜜”、“肉衣”、“智性的沉船”等等意象,也是舍利从佛教丛林中捡拾出来擦亮的。更多的诡异意象,却是舍利发挥佛智与人智的创造物。如“诗歌是向尘世打招呼的方式/读经修身才是通往西天的门票”。两个意向各有妙用,“打招呼”对门禁口令,凭“门票”走进佛门。“外国总统虽然洪福齐天/都不如中国茅坑里的蛆命大”。外国总统一生闻不到佛法,中国茅坑里的蛆虫都能听到,随处有念佛的声音,顿时觉悟念佛而解脱,乃至超生人道。外国贪腐总统和中国窃国高官被抓受审,粪蛆也不齿于他们能爬过他们的头顶。把最高权贵打到监狱,乃至地狱,不如粪蛆自由,粪蛆意象从此得了最高身名。舍利诗歌中人各一面绝不相同的一个个生动意象,跳出来把人人不容分说地拉进诗中,给人解说一首首佛诗禅诗与类咒语诗的佛思禅意人道——不要害怕!咱们有真理。
有的名气很大的诗人,写了一辈子诗,写出无数被吹捧的名诗,也没有形成自己的风格。他们从来是合唱者,根据形势变迁,随时离开或参加一个个只有一个声部一个旋律一个节奏的合唱,发出马群之咴咴声,牛群之哞哞声,羊群之咩咩声,狗群之汪汪声,狼群之嗥嗥声……而舍利居士通过数千首诗歌的磨砺,读经拜佛所赐,被佛祖拉了一把,拿到了佛法与诗法的美妙工器,终于在当代中国诗坛上形成了自己的个人风格。他是独树一杆旗帜的独唱者。背景音乐是无边佛声,前面响着无数信众拥护欢呼的梵音。他唱了——“吽”,这是旧宇宙爆炸的音响;他唱了——“嗡”,这是新世界出现的音响;他唱了“唵”,这是全社会民众赞叹的音响。我们听出来了,这就是舍利诗歌。佛在诗中。
诗人像青草一样长出来,有几个能长成大树开花结果?诗人必须像佛一样热爱人民,养成认识到每一个人都能成佛的佛性思维;诗歌必须像佛经一样,一句一行都是领人走向真理之巅,走向命运归宿永久的天堂之台阶。中国的伟大诗人,应该是这样的。
佛缘产生奇迹。玄奘提出后继者奉行“五种不翻”,佛经的大量梵文词语与咒语只译音,遂建构了音译梵语的汉语方块字字库。佛经繁富,一经多译,如短经《心经》即有七种译本,译文不尽同一,因之这字库空间庞大且是密室,中国古代文字学小学不能对其呈其技。但一字似金针一根,针头微光可度有缘人。《抽象诗》诗集作者许德民自建字库,古奥畸拙汉字直入抽象诗,也是诗人的真诚追求。而音译梵语的汉语字库的功德,却是对佛诗禅诗类咒语诗写作的开光启示。
舍利佛诗禅诗类咒语诗,弘法中朗声宣扬普照光明的正面力量强大,然应从另一侧面接引音译佛咒的神秘力量。梵咒本来神秘,音译汉字佛咒更添一重神秘。神秘对人是一个有特大吸附力的大磁场。吟诵音译佛咒就是吟诵似不可解大朦胧大内敛大克制的秘密诗歌,多么令人敬畏警惧感动而皈从,幽径尽头微音暗传的光亮最可喜悦。佛眼视过,偈颂咒语都是诗。
正面弘法的佛诗禅诗类咒语诗不可或缺,另开一面的佛诗禅诗类咒语诗应该补足音译佛咒的力源因素:一切种类的比喻甚至莎士比亚式的博喻,都必须由明转暗,变成千层帷幕后面的隐喻;像海德格尔一样把“时间”与“超时间”统一在沙特的“存在”中;黑格尔的否定与肯定还原为本初的无否无定;唯物主义的物质拜物总被宗教的主观唯心笑来笑去;玄学的形而上和现象学的形而下交换上下位置;无量寿佛的净土和弥勒佛的净土上种着不一样的花……佛在诗中间,佛在诗后面,佛在汉字的一笔一划中巡游。看见了佛,看不见佛听见了佛,听不见佛,心里能想着佛。读一首这样的佛诗禅诗类咒语诗,你会像通读音译长咒楞严咒一样颤栗起来惊叫起来,赶快伸出手一把抓住从光明普照的正面赶来施救的佛祖温暖的手。这时,佛祖一说话,过去听不懂现在就听懂了。
音译佛咒也对俗世诗歌开光。中国所谓的现实主义诗歌与浪漫主义诗歌都是写实的,只是写实的程度不同,标语口号的文字不同。厌倦了写实的后现代主义诗人画不成人去画鬼也画不像,只能勾描些西方的雪泥鸿爪,来让人产生八万四千想。没有宗教感情的诗人们写诗很容易又很难。他们如能抓些音译佛咒真正的神秘主义放到诗里,诗或许好一些。诗人不再为神话之仇敌。
“人老诗老”,不只是指人年龄诗龄的增加,主要是指人阅世入道更广更深更细,作诗更老到更老练更老辣。诗歌是诗人的面孔,诗人和诗歌日新日日新。
2017年9月14日·深圳仿佛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