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antcast
Channel: 包容冰的博客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474

著名诗评家呼岩鸾写给著名诗人谢克强的诗评《一个诗人和一个词互相寻找对方》

$
0
0

         一个诗人和一个词互相寻找对方

 

呼岩鸾

 

   谢克强诗歌《一个词》,从一个主体展开虚幻的叙事,引导一个客体铺陈起伏的情节,在叙事与情节的纠缠中呈现实实在在的“思想和艺术”,显示诗歌生成学的潜意识迹象:语言和诗人互相经营,诗人以语言为本经营诗歌。

      它在流浪,它一直在流浪

      在我的笔没有遇到它之前

      它一直在时间与空间流浪

 

      它之所以选择流浪

      就是选择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或者,选择历经沧桑

      亦如我选择诗

 

      它知道一个词的生命价值

      它之所以选择流浪

      就是选择一个合适的位置

      彰显思想与艺术

 

      它在流浪,我的笔也在流浪

      像思想的弓弦拉响时间的小提琴

      一个诗人备感幸运的事  就是

      一支笔与一个词的邂逅

 

      只有那时  诗人和词才找到

      属于自己的光芒

  一个词有了行走的腿开始流浪。一个词有了辨析的神经开始思考。它自己生出了流浪和思考的能力,还是他者赋予了它流浪和思考的能力?选择“命运”和“位置”的有效性具有多大的概率?一个词在此际不是几条笔画,而完全是一个精灵了。

    诗人眼里,语言中间有神灵存在。基督教的上帝耶和华创世,上帝说:“要有光”,就有了光,“光”是一个词,照耀着世界。《圣经》是神的话。基督教专门设立神学诠释学,从人的视角对上帝的语言加上人间能力的解释。佛教认为语言直达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智慧,由文、名、句三身组成。名身者就是词,依事立名,揭示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的空儿不空空而有的万象。《坛经》、《楞伽经》诸佛经都专门讲述过佛法与语言的神异关系。受佛教影响颇深的日本神道教,还传授解释神的话语的言灵性。中国道教崇奉“龙章凤篆之文,灵迹符箓之字”的神秘咒语,每一个词符皆有改天换地超凡入圣的神力。诗人呢也有自己的神——诗神。诗神和佛教、道教、基督教都有亲缘关系。诗人的一首诗,就是诗神关照下诗人和语言往返的神迹和灵象。

 在同一首诗里流浪的,不只是一个词,还有诗人的一支笔。这个诗人此刻灵性附体,像一个修炼经年的伟大巫师,施以巫术,通灵于一支笔,驱动这支笔行走;又发现了一个词的灵性,以灵通灵,引发一个词行走。

 被诗人引发了行走欲望的这个词,必须一直流浪,在诗人的笔由于流浪不断变换的空间以外的空间,在同一时间流浪;结束于二者进入同一空间之时,这也是一支笔流浪路程的结束。

    一个词流浪的动因是,“选择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选择历经沧桑”,给“自己的生命价值”,“选择一处适合自己的位置/彰显思想与艺术”。这一个词觉得自己是选择者,到头来的结果是一个被选择者。

    一支笔流浪的动因是,它是诗人麾下的笔,而诗人“选择了诗”。诗人的一支笔必须抱住一个词,把这个词的“命运”、“沧桑”、“生命的价值”,完整接受转移到诗人的一首诗里,彰显出这一首诗的“思想与艺术”,实现诗人的愿望。

 然而,诗人的灵性就像“思想的弓弦拉响时间的小提琴”,只相信瞬间的倍感偶然的“幸运”。不是一支笔追上了一个词,也非一个词追上了一支笔,而是“一支笔与一个词的邂逅”。它和它在异向的流浪中猛一抬头,发现了对方,紧紧拥抱在一起了。诗人对这一个词多么谦卑,不相信自己法力无边,只相信缘起缘灭的“邂逅”。这时候,一个词进入了一个诗人的一首诗里;在这一首诗里,一个诗人和一个词皆大欢喜地放射出好不容易寻找到的“属于自己的光芒”。实际情况应该是,诗人最初只是感觉到了这一个词存身的彼方,待引发它显身是才知道是“这”一个词,而非其它词。或者,一个诗人和一个词互相寻找千年而不遇,世界就少一首好诗了。

  一支笔和一个词的流浪故事,在好多诗人身上都发生过。俄罗斯未来派诗人马雅柯夫斯基在睡梦里,看见了一个想要的词,迷迷糊糊爬起来,用火柴棒的灰头写在火柴盒上。唐代诗人王勃作诗,先磨墨数升待用;再躺下盖着被子睡觉构思,找到了好词好句起而写下。诗人李贺,每日都有意骑马早行,背负锦囊,马背上构思诗篇,有所得下马书之投囊中。诗人贾岛,路上行走还为“推”、“敲”两字费心,不知用哪一个好。当代诗人谢克强身上,我想也已经发生无数个一支笔和一个词流浪的故事了(一首诗就有一个笔和词流浪的故事);但只有他才把众诗人的这种故事写下来写成了这样子的一首诗。

   《一个词》,不只是表达了一个词的宿命,也特别表达了一种诗法诗技。诗的法则和技巧千条万条,都只是从一个词开始的。诗是诗家语,所有的词都重要,不过只有一个词特别重要。诗人派遣一支笔去寻找它设计构想中的一个词,不是“寻找”,而是机缘的碰头。谢克强特别感受到了一个词对一首诗的重要性,一支笔和一个词在诗人心灵的时间与空间的流浪中互相寻找得如此悠久又艰难。诗人为何非要得到这一个词而不是那一个词,因为这一个词是一个磁力场,吸引来许多同性同质的词,促使一首诗的完成;原来由一个词承担的“思想与艺术”,现在由一首诗中的所有词承担。这是一个像领头羊一样的领头词,领着词们前进。这一个词是诗眼,诗人先看见了这只眼,这只眼也看见了诗人,成了诗人的诗路上的指路明灯,指使诗人的想象力投于一场创造性的大兴奋中喷发灵感,不到高潮绝不歇息。这个词又是坚韧的,诗的张力以它为主力骨架支撑着。这个词是原子核,不到百分之一克重,却蕴藏着摧朽拉枯的巨大能量。英国诗人雪莱诗歌中的“西风”一个词,吹跑了一个时代。一个这样的词寄身的句子,是句眼,一个诗人由于一个词一个句子而千古不朽。宋代贺铸因一句“梅子黄时雨”而得“贺梅子”美称传世留名,张先因“无数杨花过无影”和“云破月来花弄影”、“隔墙送过秋千影”三句而得“张三影”美称传世留名,宋祁因一句“红杏枝头春意闹”而得“红杏尚书”美称传世留名。想起古今中外的伟大诗人,我们一下子想起说到嘴里的,往往是他们诗篇里的一个词——他们走到不归的时间与空间流浪前留下的最后一声脚步。我现在看到的,是诗人谢克强对一个词的流浪的多次回环垂顾,充满怜爱;又给一支笔的流浪,用拉响过命运的小提琴伴奏。

  汉语言的一个字就是一个词;发展下来,两个字三四个字也能是一个词——复合词。汉字构成“六书”说;象形、指事、会意、形声、假借、转注;我们的方块字呵,每一个字是一个意象,每一个词(尤其是复合词)是一个更丰满复杂的意象。美国诗人庞德很懂汉语的字和词,由唐诗尤其是李白诗歌开悟,开创了现代意象说与意象派诗歌。他的著名的《华夏集》,就是唐诗(主要是李白诗)的英文意象性转译,也可以说是创新意象诗。庞德太看重汉语的一个词了,他的最主要作品《诗章》第78章,在横行的英文中,突兀地以黑体字站立着一个汉语词“道“,这个汉子不用英译,外国人看见他的形象就能会意;而《诗章》的封面就赫然印着一个汉子”诚“。汉字母国的中国诗人出于遗传本能,出于本份与使命感,自然最注重汉语的字和词,他们像道教的炼丹术士一样炼字炼词,以自己的秘术各逞其功。炼字炼词是诗人的基本功夫。虽然是写出好诗的基本条件,但没有写出好诗的必然性,只是写出好诗的小概率。倒是谢克强《一个词》,表明了”一支笔与一个词的邂逅“的偶然性中,出现好诗的概率更大。谢克强独辟蹊径,异化了炼字炼词;不提一个”炼“字,不见高温与火,但“流浪岂不是更能体现对词的持久磨砺?中国诗人为求取一个词一首诗做得很决绝,杜甫“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做得很艰苦;李贺“长歌破衣襟,短歌断白发,做的很辛酸;贾岛“二字三年得,一吟双泪流。又倒是谢克强有着“思想的弓弦拉响时间的小提琴那样的幸运,但对一支笔一个词邂逅前的流浪,也极其焦虑。怎样释放这烦人的焦虑?一支笔与一个词邂逅后结成灵胎,孕育出一首诗,大门就开了。一切都好了,谢克强用一个词,除了拉响小提琴,还使古筝、二胡、笛子、管子、琵琶发出声音,写出了著名的《中国音乐》组诗八首;他又举起一个词的光芒,去照看幽深的艺术殿堂挂的绘画,写出了著名的《世界名画》组诗十三首。谢克强一个词的意象,仿佛李白一个词的意象在儒学道家与封建主义峰峦的隙缝中腾跳自如,仿佛庞德一个词的意象在资产阶级意识与法西斯主义黑潮的漩涡中腾跳自如。

    谢克强在《寻找与坚守》一文中,郑重提出:“诗是发现,或者说是寻找,而非表现。诗去发现什么?去寻找什么?就是去发现去寻找一个词。诗和他的诗人的唯一作为,就是“寻找词的光芒呢。一个词有光芒,一首诗就有光芒,这都是诗人的光芒。谢克强诗歌《岁末》的一个词是“思想,蜡烛照不见而被岁月追赶。《清晨,听布谷鸟叫》的一个词是“布谷鸟,叫起诗人像父亲背犁一样拿起笔。《灵感》的一个词是“灵感,站上了诗人发光的笔尖。《孤岛》的一个词是“孤岛”,像孤独的人不再歌唱,也无人去辨识。《读报》的第一个词是“报纸”,读报人被刺眼的标题绊倒,思绪开始流浪,寻找充满活力的词,带着真实回到报纸上。《晚窗》的一个词是“窗口”,窗口在傍晚打开,像人的眼睛洞视生活;世界就像打开的窗子或一部书,关闭的心灵也应该开启。《一个词》的一个词就是“词”,诗人和词,诗歌和词互相需要。一个词是主题词,职责是给诗歌发光。谢克强执意寻找词的光芒,就是要让自己的诗歌“没有简单地停留在生活或事物的表层,而是洞悉生活或事物中所蕴涵的某种潜在的东西,加以表达”。由于“语言是存在的居所”(黑格尔语),一个词就是一种生活方式或一种事物;生活或事物的潜在的内核一旦被诗歌用一个词找到并收容,就像莎士比亚戏剧《麦考尔》中的一个人物胆战心惊所担心的那样:“语言是有魔力的,一旦说出来,就永远缠绕你”。中国当代诗歌大都以肤浅表现为旨归,这种可怕的误解应当放弃了。

    我阅读的记忆中存贮着康拉德的一句很阴沉的话:“文字像青草一样生长”。当代中国诗歌中国诗论的文字就像青草一样生长得繁密茂盛,但很难找到一个词的光芒。我在谢克强诗歌中,看到了一个词的光芒,感到很高兴。《一个词》是诗歌,朴素明畅的人间语言架构至深灵界的奥秘色空叙事,凸显玄言诗的创新,有“思想和艺术”。《一个词》是诗型诗论,不像一般诗论那样铺锦到绣,雕缋满眼,却没有一句创见。《一个词》讲述了从一个词开始的诗法诗技。诗从一个词开始,到生活深处结束。谢克强几十年中,编辑诗歌,写作诗歌,出版诗集,一个生命和一个词打交道,深知了一个词的成份、出生、经历、性格和脾气,感到了一个词在自己脑部沟回里的流浪。只有一个词的是诗人(小众纯诗意义上的),有许多词的是散文家(大散文意义上的)。诗人谢克强背后,站着“诗言志”的孔子等等中国先哲,站着“缺陷产生艺术”的德国大美学家黑格尔,站着“漩涡意象”里的美国大诗人庞德,站着“挺住意味着一切”的奥地利大诗人里尔克;他的面前展放着古今汉语的《尔雅》、《说文解字》、《康熙字典》、《辞海》、《词源》、《新华字典》,有无其量的一个词;他的四周是无边无涯的生活;诗人的后援、背景、潜力与资源是如此宽阔与厚实。一个词是诗人的一个命,他使一个词归顺,就能调伏千百个词,皆供奉在诗神的殿堂里,有了神性。伟大宗教的经典由一个词一个词组成,一个词也不得改动。汉子被苍颉造出鬼神夜哭。基督教《圣经·启示录》教训世人,这卷预言书谁都不得加添删去什么。佛经一句一偈,通达无量无边之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共260个字,谁敢增减一字。炼一个词,铸一首诗,一首诗要像一篇宗教经典一样,多么硬的錾子也凿不下一笔一划。词和诗距离很远的时候,对诗人无所谓憎爱。一个词爱上一个诗人了,因为它在他的诗里有了显要位置。一个词恨上一个诗人了,诗人今后在另一首诗里给他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它就改变了对诗人的态度。

                           2015.4.25   深圳围岭山


 青春就应该这样绽放  游戏测试:三国时期谁是你最好的兄弟!!  你不得不信的星座秘密

Viewing all articles
Browse latest Browse all 474

Trending Articles